李东阳捋须道:「诸位瞧见了?匠人算学,可抵十万甲兵。」他转向王巧儿,「王女史,可愿将测算表刻入《工器汇典》?」
「但凭大人做主。」王巧儿福了福身,目光扫过周弘祖煞白的脸。她知道,当算盘能算出磁偏角,当匠人能改良罗盘,士大夫口中的「天象奥秘」,终究要让位于匠人的「格物致知」。
雪粒子扑在太学窗纸上,王巧儿收拾教具时,忽有太学生员偷偷将纸条塞进她掌心。展开见字迹潦草:「某非耻于学匠术,乃耻于学无所用。——陆深」她抬头望去,见那生员正低头擦拭罗盘,发间竟别着枚铁锚形铜簪。
掌灯时分,太学外墙的「火德星君」涂鸦被风雪剥去半幅,露出底下新刻的「工」字凿痕。王巧儿路过时,听见石缝里传来低低的议论:「听说周弘祖被弹劾了?」「他竟私藏火德铜料......」她摸出袖中的验铜片,想起朱厚照的话:「当匠人能给星星算度数,谁还信星君显灵?」
是夜,文渊阁烛光彻夜未熄。朱厚照盯着王巧儿呈上的「磁偏角测算表」,指尖划过「北京磁偏角西偏二度」的结论,忽然轻笑。他摸出书包残片改制的镇纸,现代织物纤维在烛光下泛着微光,与测算表上的算学符号形成奇异叠影。
「张忠,」他忽然吩咐,「明日宣旨:太学算学科生员,可凭测算成果换「工士」功名。」
「陛下,」张忠面露难色,「恐遭文官反对......」
「反对?」朱厚照掷出《梦溪笔谈》,「沈括若在,必赞算学兴邦。」他望向窗外,太学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算筹碰撞声,「告诉李东阳,把王巧儿的测算表夹进《永乐大典》『天文』卷——就说这是『太宗秘藏之学』。」
雪越下越大,王巧儿在考工院整理算稿,忽觉袖中验铜片微微发烫。展开陆深的纸条,她提笔在背面写下:「工器之学,与经义同辉」——这是今日太学讲坛上,她没能说出口的话。窗外,匠人搬运罗盘木料的号子声穿透风雪,那节奏竟与她袖中算珠的拨动频率暗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