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回来取孝布时,鬓角的银丝被雨水黏在脸上。
她怀里抱着个蓝印花布包裹,细麻绳捆得方方正正。\"陈姨半个月前就备好了这些。\"她抖开包袱,露出整整齐齐的寿衣鞋袜,最底下压着那盏铜制莲花灯,\"连给吊唁客的回礼都分装好了,每包九块桂花糖。\"
青青盯着莲花灯鎏金的瓣尖,昨夜梦里它就在床头幽幽地亮着。
灯油将尽时爆开的灯花,在陈阿婆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此刻那灯芯却是崭新的,雪白的棉线笔直地立着,仿佛在等待某个特定的时刻。
\"她说'该走的人留不住'。\"母亲摩挲着寿衣上繁复的盘扣,\"还让我今天记得给佛堂换供果。\"
供盘里本该摆三天的苹果还泛着水光,可陈阿婆分明已经躺进了冰棺。
去灵堂的路上,姐姐忽然说起老辈人讲的\"回光返照\"。\"陈婆前天突然能自己走到院门口,我们还说这是要好转的兆头。\"她的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的泥点落在素白裙摆上,\"现在想来,倒像是……\"后半句被呜咽的唢呐声吞没了。
陈阿婆的儿子阿明在灵前烧纸钱时,青青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青烟缭绕中,他红肿的眼睛看向供桌上的怀表:\"我妈昨晚突然说要修这个,非让我去找王师傅。\"
表盖翻开时,裂纹的位置与我梦中分毫不差,\"结果刚修好送回来,人就……\"
青青后退半步撞上条案,供果骨碌碌滚落在地。
苹果停在莲花灯旁,暗红的果皮在烛光下宛如凝固的血。
昨夜梦中的场景突然鲜活起来——陈阿婆枯槁的手指抚过表盘,裂纹顺着她触碰的地方蛛网般蔓延,最后一声脆响,时针永远停在了黑暗最浓的时刻。
\"量子纠缠。\"父亲突然开口,他手里还攥着陈阿婆送的《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干枯的绣球花瓣,\"科学上说两个粒子相隔万里也能互相感应。\"他的镜片蒙着水雾,\"或许亲人之间……\"
母亲突然厉声打断:\"陈姨前日还了我的绣线,连三十年前借的顶针都找出来了!\"她抖开孝衣,内襟上别着枚生锈的顶针,\"她说'该还的都要还清',我当时就该察觉……\"
暴雨在黄昏时分转成细雨,青青站在陈阿婆的房门前。
褪色的门神画像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后面藏着的平安符。
推开门时,檀香味扑面而来,床头那盏莲花灯竟真的亮着,灯油将尽时爆开的灯花,与梦中分毫不差。
绣球花是在第七天谢的。蓝紫色的花瓣落满整个庭院,像场迟来的葬礼。
姐姐说老宅拆迁那天,工人在陈阿婆的妆匣底层发现了青青的生辰帖,用红绸裹着,压在玳瑁梳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