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骨血成书
江风裹挟着泥沙的气息扑面而来,新裸露的河床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色。我蹲下身,指尖触碰龟裂的淤泥缝隙,那些细密的裂痕中正渗出青铜色的黏液,像是有生命的血液般向着中央汇聚。
黑曜石碑就立在这片蛛网状裂痕的中心。碑体约一人高,表面光滑得近乎诡异,却映不出我们五人的身影——只有模糊的文字轮廓在石面上浮动,像是浸在水中的墨迹。
\"这石头不对劲。\"张海峰用地质锤的尖端轻敲碑面。本该清脆的撞击声却变成绵长的青铜颤音,在空旷的河床上回荡不息。锤头离开时,碑底缓缓浮现一行暗红色字迹:【需五体同契】,字缝里还粘着未干的江藻。
苏晚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卷起的袖口下,那些被活字蚀刻的伤痕正在渗出细密的血珠,血滴不是下落,而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飘向黑石碑。\"不是要我们的血,\"她的声音发紧,\"是要我们骨头里的东西。\"
我们同时将手掌按上碑面。
接触的瞬间,黑曜石突然变得透明如冰。碑体内部显现出层层叠叠的《少年科学》书页,每一张的空白处都写满父亲狂草的批注。更骇人的是,我们能看到自己手臂的骨骼在石碑中映出的投影——张海峰的桡骨上凸起【卍】字纹,我的第三节脊椎闪烁着【火种】二字,苏晚晴的指骨表面布满校对符号。
碑体开始吸收我们伤口渗出的血墨。那些混合液体在石碑内部流动,渐渐勾勒出完整的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处,五枚青铜活字格外明亮——正是我们各自体内最核心的字符。
顾瞎子突然闷哼一声。他的义眼残片从口袋里飞出,粘在碑顶组成残缺的勺口。几乎同时,我们五人骨骼里的活字同时发烫,在皮下拼出新的指令:【启门需付字骨三斤】。
\"开什么玩笑......\"张海峰咬牙撕开右臂结痂的伤口,露出底下青铜色的尺骨。骨面上那些细小的文字正在蠕动,像要挣脱束缚。
石碑突然裂开一道细缝。缝隙中吹出的不是风,而是浓重的油墨味,中间混杂着父亲常用的英雄牌墨水特有的苦涩。透过缝隙,能看到向下的阶梯——每一级台阶都是用《长江日报》合订本压制而成,报纸日期定格在1981年7月15日,头版头条的标题正在渗血。
苏晚晴第一个迈步上前。她的布鞋刚碰到台阶,最上面那张报纸就浮现出父亲的字迹:\"晚晴,第七章校对稿在第三阶。\"
我们相视一眼,踏入碑中。最后的光亮消失前,我回头看见黑石碑表面重新变得模糊,映出的不再是我们的倒影,而是五个穿着八十年代蓝布工装的年轻背影——其中那个消瘦的身影,正回头对我露出父亲特有的温和微笑。
第二节 密码归源
阶梯比想象中更长,仿佛通向地心。两侧的墙壁上嵌着泛黄的《长江日报》,每一张的油墨都在缓慢流动,像被无形的笔重新撰写。苏晚晴伸手触碰报缝,指尖立刻沾上黏稠的铅灰色液体——不是油墨,而是掺杂了金属微粒的某种有机质,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活字印刷用的铅合金。”她摩挲着指尖,那些液体在她皮肤上形成微缩的报纸版面,“混了人血。”
阶梯尽头的圆形石室笼罩在幽蓝的冷光中。光源来自中央的青铜案几——那台父亲生前常用的老式打字机静静放置其上,键盘上的字母键全部被挖空,取而代之的是八十一个凹槽,每个凹槽的形状都与三峡库底的青铜棺椁轮廓完美吻合。
顾瞎子踉跄着扑到案几前,义眼残片在桌面上自动排列成残缺的星图。“不是打字机……”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是‘浑仪’的终端。”
苏晚晴从怀中取出那本烧焦的《少年科学》终章残页。纸张刚靠近打字机就自行粉碎,铅字如受惊的虫群飞散,精准落入对应的凹槽中。我的脊椎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火种】二字在骨缝中发烫,与其他四人骨骼中的活字共鸣,在皮下拼出新的血字指令:
【以骨为键 以血为墨】
张海峰突然扯开衣领。他锁骨下方的皮肤透明化,露出镶嵌在胸骨上的【卍】字符。当他的手指悬在凹槽上方时,那些青铜凹槽突然渗出青绿色的黏液,像饥饿的口腔般微微开合。
“要我们……把骨头按进去?”周遥的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