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拉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才那股气势也泄了大半。她别扭地转过身,不再看桑德拉,只是闷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本来就是。”
桑德拉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难得地温和了一些:“好了,我也不是非要你怎么样。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儿钻牛角尖,替你着急。感情这事儿,没人能替你做决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她顿了顿,又恢复了些许调侃的语气,“不过啊,你要是真打定主意了,那回头看见首领跟那两位卿卿我我的时候,可得管好你这摸刀的手。”
“你!”阿黛拉又被气到了,猛地回头想说什么,但看到桑德拉脸上那“我懂你”的笑容,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懒得理你!我去看看维克多他们训练得怎么样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那步伐快得像是身后有恶犬在追。
桑德拉看着她那明显带着逃避意味的背影,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呵,小丫头片子…”她摇摇头,也转身朝水潭边走去,嘴里还自言自语着,“不过,这营地里有意思的男人,可不止首领一个…”她的目光在不远处几个正互相推搡打闹的前强盗团成员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此同时,伊尔森帝国与卡林迪亚帝国的边境线上,一片焦土和枯草在烈日下沉默着。这里曾经或许有过村庄,有过田野,但现在只剩下烧焦的木桩、倒塌的土墙和被遗弃的荒地。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三个穿着沾满尘土的伊尔森帝国制式皮甲的斥候,正骑着马风尘仆仆从卡林迪亚的方向赶来。
他们来到小片稀疏的树林中。树荫下,一个同样穿着伊尔森军服,但肩章和装备明显更精良的中年男子正靠着一棵枯树闭目养神。他约莫四十岁上下,脸颊消瘦,眼窝深陷,下巴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一道陈年的刀疤从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让他的表情在平静时也显得有些狰狞。他的皮甲边缘磨损严重,沾着洗不掉的暗色污渍,腰间的长刀刀鞘也布满了划痕。即使在休息,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搭在刀柄上。
斥候在他面前单膝跪下,声音压得很低:“队长,西边五十里内的情况都探明了。”
被称为队长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眼,那是一双疲惫却异常锐利的眼睛,像是在黑暗中蛰伏的狼。“说。”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和之前得到的情报一致,”斥候汇报着,语气平稳无波,“卡林迪亚边境的村子基本都废弃了,十室九空。我们转了三个以前有记录的村落遗址,除了几具被野兽啃剩下的骨头,什么都没有。田地也荒芜了至少一两年,没什么掠夺价值。”
队长“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卡林迪亚的巡逻队活动倒是比以前频繁了些,装备也更好了,”斥候继续道,“我们避开了两队,看样子他们对边境的控制加强了,至少在主干道附近是这样。那些偏僻的荒村,他们似乎也懒得管。”
“意料之中。”队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帝国的老爷们只需要边境‘看起来’稳定,至于那些犄角旮旯里的贱民死活,谁在乎?”
斥候低下头,不敢接话。
“城市和镇子呢?”队长问道。
“大一点的城市我们不敢靠近,”斥候回答,“不过我们重点观察了克罗米镇。”
“克罗米镇?”队长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那个靠近橡树谷的小镇?有什么特别的?”
“非常特别,队长。”斥候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惑,“按理说,周围的村子都衰败成那样了,克罗米镇作为依靠周边村落生存的集镇,应该也早就萧条了才对。但我们远远观察了两天,发现那镇子不仅没有衰败,反而异常繁荣。每天都有大量商队进出,甚至比以前还要热闹。镇子周围的农田也重新开垦了不少,看起来打理得很好。”
队长的眉头微微皱起,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哦?这倒是有点意思。查明原因了吗?是什么支撑着它的繁荣?”
“暂时还不清楚,”斥候摇头,“我们不敢靠太近。不过听抓到的两个卡林迪亚逃兵说(虽然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似乎是因为那边出现了一种很受欢迎的特殊香料,吸引了很多外地商人。还有传言说…说那边的哥布林有点不寻常。”
“哥布林?”队长嗤笑一声,“能有什么不寻常?无非是换了个地方筑巢,或者胆子大了点,敢靠近人类城镇了。”他对这种低等生物没什么兴趣。
“属下不敢确定,”斥候谨慎地说,“但克罗米镇的情况确实反常。在整个边境都在衰败的情况下,它却一枝独秀…这很耐人寻味。”
队长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的疤痕。他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被战争和苛政蹂躏得满目疮痍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卡林迪亚帝国对自己人下手可真狠啊…为了边境的‘净化’和资源集中,放任甚至驱赶边民离开故土,任由村庄荒芜… 他在心里冷笑着。不过… 他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们?我们伊尔森帝国,不也一样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吗?为了战争,为了扩张,牺牲掉的棋子,难道还少吗?我自己手上,沾的血难道就干净吗?
他想起自己奉命执行的那些任务——潜入敌后破坏、散布恐慌、甚至必要时清除“不稳定因素”,无论是敌国的平民,还是自己国家那些“碍事”的人。帝国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碾过,留下的只有鲜血和白骨。卡林迪亚如此,伊尔森亦然。他们这些在边境线上舔血的军人,不过是机器上沾满油污和血迹的零件罢了。
“克罗米镇…”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和警惕。“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弄清楚它繁荣的原因,还有那些‘不寻常’的哥布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真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许对我们有用。”
“是!队长!”斥候领命,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队长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币扔过去,“干得不错,下次再探,小心卡林迪亚的巡逻队,别折在那些蠢货手里。”
斥候接住金币,重重点头,然后迅速消失在稀疏的树丛中。
队长重新靠回枯树,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在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伤疤的脸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他不知道克罗米镇的异常意味着什么,但多年的边境经验告诉他,任何反常的现象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机遇,或者…更深的危险。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价值,他不介意亲自去“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