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转机到曼谷,机场的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咖喱和汗水的味道,让田建明一家有些不适。父母靠在塑料椅上,疲惫地闭着眼,妻子抱着熟睡的女儿,额头渗汗。几次转机折腾下来,众人都是一脸倦容,行李箱的轮子磨得吱吱响,像是诉说着旅途的艰辛。
终于,飞机降落在印度德里机场。一下飞机,湿热的空气裹挟着尘土和香料的怪味扑鼻而来,田建明皱了皱眉,女儿被呛得咳了两声。机场外,牛车和摩托车混杂,喇叭声此起彼伏,路边摊贩的吆喝夹杂着牛粪的气味,让人头晕。
程勇抹了把汗,四处张望,嘴里嘀咕:“这鬼地方,找个司机都费劲。”
他好不容易拦下一个本地司机,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裹着头巾,眼神警惕。程勇用蹩脚的英文和司机讨价还价,掏出一叠卢比,塞进司机手里,语气急切:“去孟买,快点!钱不是问题!”
司机皱眉摇头,指着远处冒烟的天空,低声说了几句印地语,夹杂着“战争”“马哈拉施特拉邦”之类的词,显然不愿冒险。
程勇急得满头大汗,加了三倍价钱,又塞了一叠钞票,司机才咬牙点头,钻进一辆破旧的丰田皮卡,示意众人上车。田建明一家挤进车厢,行李堆在后斗,车身晃得像要散架。
父母紧握着车门把手,脸色发白;妻子抱着女儿,低声哄着,掩不住眼底的慌乱。田建明坐在副驾驶,透过满是裂纹的挡风玻璃,看着前方的土路,喉头滚动,心跳沉重如鼓。
皮卡车颠簸着驶向孟买,沿途是荒凉的田野和断续的村庄,远处不时传来爆炸的闷响,天边升起几缕黑烟。
程勇坐在后排,点燃一根烟,吐着烟圈,打破沉默:“田哥,到了孟买,那印度人会派人接咱们。放心,仗打不到那儿。”
田建明没吭声,手指攥紧帆布包的肩带,目光沉沉地盯着窗外。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扬起一圈尘土,印度陌生的天地在他眼前展开,像一卷崭新的画卷。
皮卡车在坑洼的印度公路上颠簸前行,车厢里弥漫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田建明一家挤在狭窄的后座,脸色苍白,紧抓着座椅的边缘。
窗外,荒凉的田野间或夹杂着废弃的村庄,地平线上黑烟袅袅,像是远方的战火留下的痕迹。
突然,公路旁出现了一支印度军队的队伍,士兵们穿着破旧的卡其色军装,肩上的步枪晃荡着,队列散乱,脸上满是疲惫与尘土。几辆老旧的军用卡车跟在后面,轮胎扬起滚滚黄尘,车身上满是划痕和弹孔。
印度司机猛地放慢车速,探头看向窗外,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串听不懂的印度语,语气急促,表情阴沉,额头渗出汗珠。
田建明一家不明所以,目光齐刷刷转向程勇。程勇挠了挠光头,皱眉听了一会儿,挤出一丝尴尬的笑,低声翻译:“这司机说……印度军队正被马哈拉施特拉邦的瓦德瓦家族的部队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他担心战火迟早烧到他家乡,怕家里人遭殃。”
田建明皱眉,透过车窗凝视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心中一沉。妻子抱紧女儿,低声呢喃:“这仗……真打得这么厉害?”
父母和岳父母面面相觑,眼底闪过不安,母亲攥紧手里的布包,指节泛白。程勇耸耸肩,压低声音:“别慌,瓦德瓦家既然敢打,说明有底气。咱们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接应。”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闪烁。
皮卡车继续前行,马哈拉施特拉邦的铁路和机场早已因战乱停运,公路成了与外界唯一的纽带。
车子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了数日,众人被晃得头晕眼花,喉咙干得像砂纸,衣服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田建明的女儿蜷在妻子怀里,睡得不安稳,偶尔哼唧两声;父母和岳父岳母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脸色越发憔悴。程勇啃着干硬的饼干,嘴里嘀咕着:“这破路,颠得我骨头都散架了。”
终于,第五天的清晨,皮卡车驶入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地界。气氛骤然一变,公路两旁的景象让人眼前一震。原本龟裂的路面被翻起,露出新鲜的泥土,一群穿着印度军队破旧军服的俘虏士兵正埋头干活,有的挥锹挖土,有的推着独轮车运送水泥。
他们神情麻木,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道道痕迹。不远处,几名高大的士兵持枪监视,军装整洁,袖章上隐约可见红色镰刀锤子标志,明显是俄国人。
他们目光冷峻,步枪斜挎在肩,偶尔吆喝几声,催促俘虏加快进度。新铺的水泥路平整光滑,散发着湿润的气息,像是这片战乱之地的一抹新生。
皮卡车刚靠近,一名俄国士兵便举手示意停车,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眼神警惕,手指搭在步枪的扳机护圈上。他用生硬的英文喝问:“什么人?干什么的?”
程勇连忙推开车门跳下,举起双手,咧嘴陪笑,用蹩脚的英文夹杂着手势解释:“我们是瓦德瓦家族要的人!从中国来的!有正经身份!”
他急得满头大汗,手舞足蹈,恨不得把护照掏出来贴到士兵脸上。
士兵皱眉,上下打量程勇,又瞥了眼车里的田建明一家,半信半疑。他示意程勇稍等,转身走到路边一间简陋的小屋,拿起一部老式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挂断电话后,他挥手示意皮卡车停到路边,冷冷地对印度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脸色一变,嘟囔着下了车,头也不回地钻进皮卡,掉头驶离,车尾扬起一圈尘土。
士兵转向程勇,语气稍缓:“你们进去休息。等一会儿有人会来接。”
他指了指小屋,带着田建明一家和程勇走了进去。小屋内简陋异常,木桌上摆着几个搪瓷杯,墙角堆着几袋水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机油味。
一壶热水冒着白汽,旁边放着几块硬邦邦的印度薄饼。众人如释重负,瘫坐在木凳上,田建明接过一杯热水递给妻子,女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咧嘴露出缺牙的笑。父母和岳父母揉着酸痛的腰,低声感慨:“这地方,真是……”
话没说完,只是摇头。
休息不到一小时,屋外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震得桌上的杯子微微颤抖。田建明耳朵一动,猛地起身,目光投向窗外——那是直升机的旋翼声,沉重而有力。
众人走出小屋,只见一架苏军雌鹿直升机缓缓降落在空地上,旋翼掀起狂风,卷得尘土飞扬。机身涂着暗绿色迷彩,侧面喷着红色五角星,机舱门敞开,飞行员戴着头盔,朝他们挥手喊道:“快!行李搬上来,登机!”
程勇兴奋得搓了搓手,第一个冲上前,帮着把帆布包和木箱搬进机舱,嘴里嚷嚷:“这大家伙,真他娘的带劲!”
田建明扶着父母和岳父母登机,妻子抱着女儿紧跟其后。机舱内座椅硬邦邦的,散发着金属和燃油的味道,安全带磨得有些毛边。
众人刚坐定,飞行员拉起操纵杆,直升机轰鸣着升空,地面迅速远去,公路和俘虏们的身影缩成小小的黑点。
程勇坐在田建明对面,咧嘴笑道:“田哥,我这辈子头一回坐直升机,还是沾你的光!”
他拍了拍膝盖,兴奋得像个孩子。田建明没吭声,透过机舱的舷窗望去,窗外是连绵的荒野和远方的战火硝烟。
他的手攥紧安全带,指节泛白,心跳如鼓,但他也明白以前的他乃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此一行如鸟上青天,鱼入大海,再也不受羁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