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元年秋,寿阳城外的互市榷场飘来胡麻饼香。
谢朓掀开马车帘,望见北魏商队的骆驼队正绕过“禁止铁货出关”的警示牌,驼铃与南齐士兵的盘查声混作一团。他腰间的青铜方鼎佩饰撞在车壁上,发出清响——这是萧鸾赐的“巡边符信”,此刻却让他想起王晏昨夜密信里的“见机行事”四字。
“谢大人,南康王的幕僚求见。”亲卫递上的名刺上,“谢衍”二字旁注着“陈郡谢氏西支”。谢朓望着远处寿阳城楼的“萧”字大旗,想起族规中“支脉不得私附藩王”的训诫,却还是抬手示意召见。
谢衍踏入帐中时,狐皮裘上的雪粒尚未化尽。“元长可知道,”他压低声音,“去年从益州经吐谷浑运抵平城的蜀锦,有三成绣着南朝士族的家徽?”案几上的《南北互市章程》被风翻开,“兵器、甲胄严禁交易”的条文下,用朱砂标着数十个商队名号,其中“王氏隆兴号”赫然在列。
酉时初刻,榷场的胡商开始收摊。
谢朓扮作波斯商人混进粟特人的酒帐,听着他们用粟特语与南齐兵卒调笑。忽有驼队经过,车帘缝隙里露出半截铁枪杆,枪头的北魏“平城”铭文在暮色中闪了闪。他摸出袖中王晏给的“通关符”,符上的“永明”年号已被磨去, replaced by模糊的刻痕。
“这批货是给柔然的。”粟特商队首领阿里米压低声音,递来一袋琥珀,“王大人说,谢大人若放行,可分三成利润。”谢朓望着琥珀中凝固的昆虫,想起谢安当年却桓温赠甲时说的“国家岂得顾一州,以废天下”,指尖却将符牒推了回去——他需要证据,更需要知道,王晏背后是否有萧鸾的默许。
子时三刻,寿阳王府的密道里烛火摇曳。
萧子卿摩挲着手中的玉柄胡刀,刀鞘上的狼头纹饰与北魏皇室的图腾别无二致。“谢衍说你在榷场扣了我的货?”他盯着谢朓腰间的青萍剑,“孤听说,这剑当年跟着谢玄破过苻坚的铁浮屠?”案头的《边军布防图》上,寿阳至钟离的防线被标成红色,与北魏重镇彭城的标记隔淮水对峙。
谢朓的目光落在萧子卿案头的《士族通婚录》,琅琊王氏与南康郡的联姻记录旁,用蒙语注着“柔然可汗女”。“王爷可知,”他指着互市章程,“私售铁器者,按《晋律》当斩;与北虏通婚者,士族削籍。”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战马嘶鸣,竟是王晏的“隆兴号”商队连夜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