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还在为下周一的体重秤瑟瑟发抖,今早被窝还没捂热,手机就跟催命符似的震个不停。
我顶着鸡窝头摸过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南雪师父的名字。
“这周训练暂停。”
短短六个字,险些让我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起飞。
暂停?师父竟然大发慈悲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等我高兴过三秒,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来我那位于紫藤市郊外深山中的庄园喝茶。穿旗袍,穿高跟鞋(不是那种特别高的就行了)。”
我:“……”
得,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旁边床铺的小安脑袋噌地一下探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什么情况?师父要请我们去她那个传说中壕无人性的大庄园?她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要犒劳我们这群被她摧残的祖国花朵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看,挑了挑眉:“也许她只是单纯觉得山里太无聊,想找几个‘傻子’陪她玩玩,顺便检验一下我们这段时间的‘淑女’速成效果?”
小安看着“旗袍”、“高跟鞋”几个字,嘴角抽了抽:“……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管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鸿门宴”是去定了。
我们俩姐妹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找出之前为了应付某些场合备着的旗袍——虽然款式简单,但好歹符合要求。
至于高跟鞋,更是让我们一阵哀嚎,最后勉强挑了最低的那几双。
出租车一路向着紫藤市郊外开去,越开越偏僻,窗外的景色从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连绵起伏的山峦。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绕来绕去,雾气也越来越浓,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
林悦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车窗上,一脸惊奇:“我去,这地方……怎么跟修仙小说里写的秘境入口似的?师父不会真是隐居在这里修炼什么绝世武功吧?”
话音刚落,司机猛地一脚刹车,车身往前顿了一下。
“师傅,怎么了?”晴晴紧张地问。
司机师傅回头,一脸无奈:“没路了,姑娘们,前面的路车开不进去了,你们得自己走一段。”
我们四个面面相觑。
下车,一股湿润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眼前是一条被茂密竹林掩映的小径,蜿蜒着伸向浓雾深处。
晴晴拉了拉我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紧张:“安安,你说……你师父该不会真的是什么武林高手,或者隐世高人吧?这排场,也太神秘了。”
我看着这仿佛没有尽头的竹林小径,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南雪师父……你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人物啊?
穿过那片幽深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白墙青瓦、飞檐翘角的江南园林式庄园,静静地矗立在薄雾之中,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庄园门口,两株巨大的紫藤花树虬枝盘绕,紫色的花穗如同瀑布般垂落,如梦似幻。
而我们的南雪师父,就那么随意地倚在朱红色的木门边。
她今天穿了一袭素白色的民国风旗袍,剪裁合体,勾勒出窈窕有致的身段,气质典雅又带着几分疏离。
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青烟袅袅,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
看到我们狼狈地从竹林里钻出来,她抬腕看了看表,语气平淡无波:“迟到了三分钟。一人罚加练一支舞。”
我们:“……”得,果然还是那个魔鬼师父。
小安第一个冲过去,试图撒娇卖萌:“师父~我们是无辜的!都怪那个出租车司机,把我们扔半路了!还有这山路,也太难走了嘛……”
师父没理她,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扫了我们一圈,特别是在我们脚下的高跟鞋上停留了一秒,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进来吧。”
庄园内部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步一景,精致得不像话。
庭院中央的石桌上,竟然摆着一个精致的英式三层点心架,上面放满了司康饼、马卡龙、手指泡芙等诱人的西点。
旁边还有一套骨瓷茶具,茶香四溢。
师父优雅地坐下,拿起茶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红茶:“我年轻时在英雅国学过一段时间的舞蹈,染上了喝下午茶的毛病,改不掉了。”
小安的眼睛早就黏在了点心架上,闻言立刻星星眼:“师父!您这‘毛病’可真好!又好看又好吃,就是……看着挺费钱啊……”
师父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没说话。
小安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最顶层的司康饼,刚碰到盘子边缘,手背就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嘶!”小安触电般缩回手,看向师父。
师父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把檀香扇,正用扇骨对着小安:“拿茶杯,手指要像兰花一样微微翘起,手腕悬空,姿态要轻盈。你看看你刚才那架势,是准备去食堂抢最后一份红烧肉吗?”
“噗——”林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我赶紧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脚,示意她收敛点。
小安委屈巴巴地揉着手背,小声嘀咕:“抢红烧肉……需要的是速度和力量,姿势不重要……”
师父放下茶杯,施施然站起身,轻轻转了一个圈。
素白色的旗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侧面的开衩若隐若现,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古典舞讲究‘圆’,讲究‘韵’,更讲究‘收’和‘放’的寸劲。”她停下动作,目光落在我们身上,“这就像旗袍的开衩。露一寸,是含蓄的风情;露三寸,可能就成了刻意的风尘。分寸感,是舞蹈的灵魂,也是做人的智慧。”
晴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旗袍的开衩,脸颊微红,默默地把稍微有点高的开衩往下扯了扯。
师父似乎很满意我们的反应,又坐回原位,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本厚厚的旧相册,随手翻开一页:“喏,看看这个。”
我们好奇地凑过去。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上面是一个穿着华丽舞衣的年轻女子,看眉眼正是年轻时的南雪师父。
只是照片上的她姿态有些狼狈,似乎是在舞台上摔倒的瞬间被抓拍了下来,表情惊愕,动作失衡。
“这是我二十年前跳《霓裳羽衣曲》的时候,脚下拌蒜,直接从台上栽了下来。”师父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自嘲,“第二天报纸的标题特别损,叫什么‘仙女坠机,凡间历劫’。”
“噗哈哈哈……”这次我们实在忍不住了,小安笑得最大声,差点从石凳上滑下去,“仙、仙女坠机?哈哈哈……师父你也有今天!”
师父冷冷地瞥了我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凉飕飕的笑:“很好笑?要不要我给你们排个新舞,就叫《仙女坠机模仿秀》?保证让你们每个人都体验一把从云端跌落的快感。”
笑声戛然而止。我们立刻正襟危坐,噤若寒蝉。
我借着喝茶的动作,悄悄打量四周。
这庄园看似清雅,却处处透着不凡。
刚才路过一个偏厅,我眼尖地瞥见里面似乎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奖杯和……演出服?
“师父,”我状似无意地问道,“刚才路过那个房间,里面好多亮晶晶的东西,是您的收藏品吗?”
师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哦,你说那些啊。都是以前闲着无聊,随便参加些比赛攒下来的,没什么特别的。”
“随便攒攒?”小安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她放下对点心的执念,眼神发亮,“师父您都参加过什么比赛啊?”
师父没回答,只是示意我们可以自己去看看。
得到允许,小安第一个蹿了出去,我们也跟了上去。
推开偏厅的门,我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随便攒攒”?
整个房间,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荣誉展览馆!
从国内各大舞蹈赛事的金奖奖杯,到一些我们只在电视上听过的国际大赛奖牌,琳琅满目,几乎摆满了所有的架子和展柜。
墙上还挂着许多裱起来的演出海报和剧照,每一张上面的南雪都风华绝代,光芒四射。
小安拿起一座沉甸甸、金灿灿的奖杯,瞪大眼睛念着上面的英文:“Inter… International ballet petition? 国际芭蕾舞大赛?金奖?!”
林悦也拿起旁边一个水晶奖杯:“这个是……桃李杯?!”
晴晴看着墙上一张南雪穿着芭蕾舞裙、踮着脚尖旋转的海报,喃喃道:“师父……您以前……是跳芭蕾的?”
我们一直以为师父专攻的是古典舞,没想到她竟然在芭蕾领域也有如此高的成就!
而且看这些奖杯的年份,很多都是在她二十岁出头就拿到的。
“芭蕾是基础,古典舞是风骨。”师父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声音淡淡的,“跳舞,不能只懂一种语言。”
她看着满屋子的辉煌过往,眼神里没有丝毫留恋,反而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都是过去式了。”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打在青瓦上,敲在芭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雾气更浓了,庭院里的紫藤花被雨水打湿,颜色愈发深邃。
我们连忙退到屋檐下的回廊里避雨。
雨势渐大,形成一道雨帘,将庭院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