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
药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苦涩的蒸汽在屋内弥漫。阿史娜云盯着炉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兽牙链上的银铃。
她本该狠心的,可此时,听着内室少年压抑的闷哼声,她竟觉得那声音比刀割还难熬。
\"再忍忍。\"她端着药碗走到榻前,嗓音刻意冷硬,\"这药喝下去,寒毒便能暂缓。\"
宋星沉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额间冷汗涔涔,却仍撑着身子往后缩:\"滚。\"
阿史娜云眼底闪过一丝刺痛,却嗤笑一声:\"怎么?怕我毒死你?\"她猛地掐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放心,你死了,我还拿什么威胁你爹?\"
药汁灌进去大半,少年呛得眼眶发红,却倔强地不肯咳出声。
一碗腥苦的药汁见了底,宋星沉苍白的唇上沾着暗红的药渍,像一抹未擦净的血。阿史娜云伸手想替他拭去,少年却猛地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触碰。
\"不必惺惺作态。\"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若非你下的毒,又何须你来解?\"
阿史娜云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微微发颤。
她本该恼怒的。
她是狼族最骄傲的公主,何曾被人这般轻慢?可看着少年那双含着厌恶的眼睛,心口却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你以为我想救你?\"她冷笑一声,将药碗重重搁在案上,\"若非你父亲以狼族存亡相胁——\"
\"那正好。\"宋星沉打断她,撑着床沿缓缓坐直,\"下次见面,不必留情。\"
烛火映着他清瘦的轮廓,明明虚弱得连指尖都在发抖,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剑。
阿史娜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雪夜——她将尚在襁褓的婴孩弃在狼群边缘时,那孩子也是这样,不哭不闹,只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
和现在一模一样。
\"你中的是'缠心丝'。\"她突然开口,嗓音沙哑,\"此毒需至亲血脉为引才能解。\"
她本不想说的。
可少年眼中的厌恶太刺目,刺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宋星沉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又很快归于沉寂:\"所以?\"
\"所以……\"阿史娜云攥紧了腰间兽牙链,尖锐的齿尖刺入掌心,\"你该恨的不是我。\"
宋星沉看着她忽然道:\"你当年为什么丢下我们?\"
夜风穿堂而过,吹灭了案头最后一支蜡烛。
黑暗中,阿史娜云的银铃轻轻响了一声。
\"因为狼族的公主,不需要软肋。\"她的声音融在夜色里,轻得几乎听不见。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宋星晓端着热水回来了。
\"你看着比你哥哥稳重,世道险恶,你们兄弟俩要相互照应。\"阿史娜云尽量平静地说。
宋星沉攥紧了帕子:\"用不着你假好心。\"
阿史娜云低笑一声,却不回头:\"假好心?\"她指尖轻抚门框上的一道旧痕——那是宋星沉幼时刻下的身高标记,\"当年你们被丢在雪原时,若不是彼此依偎着取暖,早冻成冰雕了。\"
宋星沉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她的背影:\"所以呢?现在来教我们兄弟情深?\"
\"教?\"阿史娜云终于转身,琥珀色的瞳孔在晨光中如兽般锐利,\"我只是提醒你们,这世上能信任的,唯有血脉相连之人。\"
…
阿史娜云的离开,并未让府中凝滞的空气松动半分。
宋知渊站在廊下,望着那道红影消失在雨幕尽头,面具下的神色晦暗不明。她走时未回头,只留下一句——“宋知渊,你护不住所有人。”
夜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冰凉刺骨。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触到面具边缘细微的裂痕——那是昨夜震怒时,生生捏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