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宴进行至酣处,金樽美酒间觥筹交错。忽然,高座上的皇帝放下酒杯,目光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宋知渊身上。
\"宋爱卿,\"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在渐渐静下的大殿中格外清晰,\"你前些日子目不能视,如今可大好了?\"
殿内霎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知道东厂督主双目缠着黑绸多日。柳安芷感觉宋知渊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一动,她立刻会意地松开手。
宋知渊从容起身,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蟒纹在烛光下流转。他面向御座深深一揖:\"承蒙陛下挂念,微臣...\"
话未说完,他突然抬手解开了脑后黑绸的结。绸布缓缓滑落,露出一双如寒星般锐利的眼眸。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那双眼睛不仅完好如初,甚至比从前更加清明锐利。
\"微臣已能视物。\"宋知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寂静的大殿中字字清晰。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在长公主和敬王身上略微停顿,\"多亏夫人日夜照料,又得陛下洪福庇佑。\"
皇帝龙颜大悦,举杯道:\"好!当饮一大白!\"
众人慌忙跟着举杯,却各怀心思。柳安芷看见长公主赵奢捏着金杯,将头低着不知在想着什么,而敬王赵凌琛则死死盯着宋知渊的眼睛,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宋爱卿既已痊愈,\"皇帝意味深长地说,\"那北疆的军报,不如明日起就交由你处理了。\"
此言一出,几位武将脸色顿变。谁都知道这意味着皇帝对宋知渊的信任更甚从前。柳安芷垂眸掩去眼中的笑意,她知道丈夫这场戏演得极好——不仅让敌人措手不及,更在皇帝心中加重了分量。
柳安芷垂眸轻抿了一口香茶,借着杯盏的遮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高座上的皇帝。这位年近五旬的帝王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可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像鹰隼般紧盯着宋知渊的一举一动。
当宋知渊起身谢恩时,皇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看似随意,可柳安芷却敏锐地注意到——那是军中传递暗号时常用的节拍。更令人在意的是,皇帝一边赐下北疆军报这样的重任,一边又派了贴身太监亲自为宋知渊斟酒,那过分热络的态度中透着说不出的试探。
\"爱卿为国操劳,朕心甚慰。\"皇帝的声音浑厚温和,可柳安芷却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只是北疆路远,爱卿眼睛初愈,不如让太子随行?\"
这话听着是体恤,实则是要在宋知渊身边安插眼线。柳安芷指尖微微收紧,茶盏中的水面荡起细微的涟漪。她太熟悉这种矛盾的态度了——就像她曾经在幼儿园里见过的那些家长,一边说着\"老师您多费心\",一边又时刻盯着监控屏幕。
宋知渊从容叩首:\"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微臣岂敢劳动。\"他声音平静,却字字有力,\"不过若陛下不弃,可派羽林卫随行护卫。\"
柳安芷注意到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又很快被更深沉的思虑所取代。这种既倚重又防备的矛盾,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借宋知渊的锋芒震慑朝野,又时刻担心这把利刃会伤到自己。
最让她心惊的是皇帝接下来的话:\"宋爱卿与夫人鹣鲽情深,此番远行,不如让夫人留在宫中与皇后作伴?\"
柳安芷手中的团扇猛地一顿。这分明是要拿她当人质!她下意识看向宋知渊,只见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却在袖中微微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