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甘情愿,把所有的钱都给二房。
只求此生若是没有儿子,死后堂哥能给他们摔盆。
对外人慷慨,却对自己的女儿吝啬至极。
连一文钱的最下等饴糖,都舍不得给二妹买。
那段时日,每每夜里我都忍不住流泪,将半个草枕头都浸湿。
只有二妹三妹一左一右,将我的手紧紧握着。
哭到最后,无泪可流。
心也像是被人掏空了,唯余下一具躯壳。
又一次砍完柴挑着往家走,力气耗尽停在桥边休息。
我看着飘零的枯叶,落入滚滚东流的溪水,几经起伏很快就没了影。
溪不是很深,淹不死大人,但淹死我这样的小孩绰绰有余。
我一步一步走向溪边。
我也想像那枯叶一般,顺流而东行,逃离此片天......
好像有人叫我,可谁又会叫我呢,能叫我的又能是什么好事。
村里人都说冬日溪水凉,刺骨的寒。
他们胡说,明明是很暖,像家一样。
忽感香风袭来,而后小臂一紧,就被人拽了上去。
“你这孩子,叫你那么多遍,怎听不见呢?”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发顶,我疑惑抬头,只见对方美若天仙。
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我没念过书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除了好看,就是好看。
难道我已经死了,到了天上?
但我很快意识到,我还活着。
仙女将我拉离溪边时,我见仍堆在桥边两担巨大的柴火,像两座不可逾越的山,亦像两块告示牌,提醒着我别想逃离囚笼。
我知道,今天大抵是死不成了,便道谢后准备挑柴离开。
仙女捡起落在桥边的油纸包,又拉住我。
“不急,等会儿让你叔给你挑回去,他力气大着呢。”
“倒是你......你要不要尝尝五香糕?这糕可难吃了。”
“买的时候,只见是个老婆婆在卖,便也没尝一块,哪知道这么难吃,喏,你尝尝......”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块裹挟着药味的糕点,便强势塞入我的嘴中。
我本以为是仙女吃惯了好的,吃不来差的,没想到是真的难吃要命。
仙女笑眯眯看着我,道:“看吧,我没骗你。”
然不论怎么难吃,到底也是食物,不能浪费。
再者,药糕本就比寻常糕点卖得贵些,更不能浪费。
我吃完一块,她又给我塞一块,躲也躲不掉。
直到我不躲了,她才坐到我旁边,同我一起望向那清澈的溪流。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从未见过你?”
我觉得她有些反宾为主,清河村是我长大的地方,这话该我问她才是。
不过,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庭江叔从凉州带回来的媳妇。
“谢五家的。”
她脸上闪过迷茫,想来是庭江叔还未同她讲过那些龌龊,不然又怎会给我喂糕点。
她身上香香的,说话温温柔柔,笑起来也很好看。
她没有指责我为什么去溪边,更没有质问我为何想轻生,只是像拉家常一样闲聊着。
她说西北风沙大,我说我最远只去过江陵。
她说凉州娘子军个个力气大,像我一样。
我想说,我们不一样。
娘子军是上阵杀敌的英雄,而我只是路边一棵杂草,谁都能踩一脚。
但我到底没说出口,因为庭江叔来了,他帮我把柴挑到离家最近的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