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炅从桌案上镇纸下面抽出一张纸，递给颜真卿。</p>

这是斥候侦查到鄱阳湖西岸的情况，以及李光弼麾下水军的底子。</p>

“当初，方清将汴州水军的骨干，交给了李光弼，与李光弼麾下骑军对调。所以我们现在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北方汉子不通水性不识舟楫。”</p>

鲁炅面色肃然说道。</p>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就是因为知道李光弼麾下有一支强大的水军，所以才不能贸然动手啊！</p>

“原来是这样。”</p>

颜真卿恍然大悟，这么重要的情报，他们之前居然都不知道！</p>

“再有，李光弼是王忠嗣义子，而方清是王忠嗣女婿，所以李光弼此战必定是出死力，为他自己的前程谋划。</p>

用计策分化拉拢，只怕也很难奏效。</p>

以末将愚见，想要赢唯有拖时间。</p>

越拖到后面，末将麾下这支水军便越强。而李光弼的人马，不过是汴州朝廷的偏师，短期内是不会再增加了。</p>

末将说不能仓促开战，便是因为这个。”</p>

鲁炅耐心的跟颜真卿解释道。</p>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陷入到朝廷文官集团的内斗之中，卢杞已经是不择手段的搞事情。</p>

这时候只能跟颜真卿说实话，把道理说明白，两人同舟共济，才能获得一线生机。</p>

要不然，外有强敌，内有奸臣，这一战输定了。</p>

“明白了，那颜某再回襄阳一趟，说服陛下吧。”</p>

颜真卿站起身，脸上满是愁容。</p>

其实，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一个从前没有参悟的道理：李璬在害怕他！</p>

没错，李璬这个皇子，是颜真卿扶持起来的。</p>

于是乎，既然颜真卿有扶持李璬的能力，那自然也可以扶持别的宗室。如果没有颜真卿，现在的荆襄朝廷怎么能立得起来？</p>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颜真卿此刻才回过神来，他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个被他搀扶起来的皇帝，却未必真心感激他。</p>

感激或许有，但更多的，则是担忧和恐惧。</p>

自古权臣要保命，就要远离权力，不然必死无疑。然而一旦远离权力，那如何“为国尽忠”呢？</p>

李璬现在不仅是依赖于颜真卿，更是在害怕他行废立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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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有卢杞这样的小人上蹿下跳，因为李璬不敢重用和颜真卿关系密切的人，他必须依赖卢杞这样的小人。</p>

将来，摆平了一切之后，拿卢杞这样的小人祭旗，正是合适不过。</p>

李璬并非不知道卢杞是小人，只是小人有小人的用法罢了。</p>

“鲁将军，国事艰难，你要多多担待些。颜某回襄阳了，你也保重。</p>

守好洪州，此战一定不能失败。”</p>

颜真卿拍了拍鲁炅的肩膀，转身离去。他穿好还未干透的蓑衣，又要风里来雨里去，为了荆襄朝廷而奔波。</p>

一时间，鲁炅很为颜真卿感到不值得。如果颜真卿投靠方清的话，他一定可以混得很好。只不过，方清那家伙，是一定会篡位了，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在扶持傀儡皇帝。</p>

这让有“道德洁癖”的颜真卿不能接受。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如此。</p>

“颜相公，当年你说李璬乃是先帝诸子中最贤明的那个。为何，如今他会开始猜忌你呢？”</p>

颜真卿刚刚一只脚迈出军帐，就听到鲁炅在身后发问。</p>

“颜某非是为了李璬，而是为了大唐，其心日月可鉴。”</p>

颜真卿转过身，对着鲁炅笑道：“颜某只求一个问心无愧，个人得失是无所谓的。”</p>

“方有德下场如何，颜相公是看不到么？”</p>

鲁炅又问。</p>

颜真卿无言以对，只得轻轻摆手，转身便走，那模样带着一丝狼狈。</p>

“唉，何至于此！”</p>

看着颜真卿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鲁炅长叹一声。</p>

这仗还有什么可打的，还没开打就输了一半！</p>

鲁炅在心中大骂不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