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盆石斛记:洪咨夔与仙草的晚晴缘》(上卷)(2 / 2)

他提着瓦盆,去屋后的墙角挖苔藓。那里背阴,常年潮湿,苔藓长得厚厚的,像一块绿色的绒毯。他小心地铲起一块,连土带藓,铺在瓦盆底部,又找来几块奇形怪状的小石子,按“左高右低”的样子摆好,像缩微的山岩。

“这样才像你在山里的家。”他把石斛从旧盆里移出,连带着原土,小心地嵌在石子中间,再用潮湿的苔藓填满缝隙。瓦盆顿时有了生气——石斛的青茎立在中间,石子的褐黄、苔藓的翠绿、瓦盆的土灰,三色相衬,竟有种“虽在窗头,如在崖间”的野趣。

他望着盆里的景致,忽然想起“磥砢”二字——那是形容山石错落的样子。如今这瓦盆里,石子嶙峋,苔藓斑驳,可不就是“藓痕分磥砢”吗?苔藓像绿色的水,把“山石”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而石斛,就是这“山”上最灵动的一抹生机。

第四回 兰颖初抽添琳琅,静观草木悟闲趣

转眼入了冬,江南的暖阳难得露脸。洪咨夔把瓦盆搬到院子里的竹架上,让石斛晒晒太阳。他坐在竹椅上,捧着一卷《楚辞》,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株草——它竟在最顶端抽出了一小簇新叶,嫩绿嫩绿的,像刚出生的兰草芽,裹得紧紧的,却透着股要舒展的劲儿。

“这叶倒像兰草。”他放下书,走近细看。新叶的边缘带着细细的白边,像镶了一道银线,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像画家用淡墨勾的,精致得很。没过几日,新叶渐渐展开,竟有七八片之多,聚在茎顶,像一把小小的绿伞,又像一串玲珑的玉饰。

“兰颖聚琳琅……”洪咨夔低声念道。“兰颖”是说它像兰草的嫩芽,“琳琅”是说它像美玉般珍贵。这石斛,不名贵,却有兰草的清雅;不张扬,却有玉石的温润,聚在这小小的瓦盆里,倒真像聚了一捧稀有的珍宝。

有客来访,见他对着一盆草出神,笑道:“舜俞(洪咨夔字)何时也学起俗人养花了?”

洪咨夔指着瓦盆里的石斛,笑道:“你看它茎如蚱蜢腿,香似蜜蜂脾,生在藓石间,叶如兰草芽,这般趣致,岂是俗花可比?”他把自己观察到的种种讲给客人听,客人听得入神,连说“原来一草一木,竟有这许多学问”。

客人走后,洪咨夔重新坐回竹椅。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洒在石斛的新叶上,像镀了一层金。他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与石斛相伴,竟比埋首书堆更让人安心。官场的烦忧、案牍的劳形,似乎都能被这株草的清趣涤荡干净。

第五回 瓦盆风弄暮色晚,一襟清凉意渐生

腊月的傍晚,风有些凉。洪咨夔处理完公务,回到静寄轩,见瓦盆里的石斛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碰着瓦盆的边缘,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低声絮语。

他走过去,站在瓦盆边,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襟,带着石斛的草木香和一丝凉意,从领口钻进去,让连日来的疲惫消散了大半。“瓦盆风弄晚……”他望着风中的石斛,这句诗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瓦盆是寻常的瓦盆,风是傍晚的凉风,石斛是不起眼的石斛,可这三样凑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清幽。

他想起年轻时在官场奔波,总想着“致君尧舜上”,却常常被俗事缠身,难得有片刻安宁。如今暂得闲暇,竟从一株草、一个瓦盆、一阵晚风里,品出了“披拂一襟凉”的滋味——这凉,不是寒冬的刺骨,是从心底透出来的清爽,是放下执念后的通透。

“药谱知曾有,诗题得未尝。”他喃喃道。医书里早就记载了石斛的药用,可谁又曾细细描摹过它的形态、它的香气、它在晚风中的姿态呢?怕是少有人像他这样,把一株草看进了眼里,记在了心上,品出了滋味。

暮色渐浓,洪咨夔轻轻将瓦盆搬回窗台,又取来一块棉布,小心地裹在盆沿——不是怕冷着草,是怕这片刻的清幽被寒夜打散。他知道,这株石斛,这几句涌上心头的诗,还没到说透的时候。它们像瓦盆里的苔藓,需要慢慢滋长,像石斛的茎节,需要静静沉淀,等到某个恰当的时刻,才能绽放出最动人的光彩。

(上卷终,下卷待续)

注:上卷紧扣洪咨夔《石斛》诗的意象与赏析,以“发现—观察—感悟”为脉络,铺陈诗人与石斛的结缘过程。通过“识茎如蚱蜢髀”“闻香似蜜蜂脾”“观盆中藓石如磥砢”“赏新叶若兰颖琳琅”等细节,逐一解构诗中核心意象的由来,展现诗人从“初见无奇”到“细品有韵”的心境变化。末段以“瓦盆风弄晚”的场景收束,既呼应诗尾的清幽意境,又为下卷“诗成”铺垫,凸显“看似闲适,实则藏趣”的文人视角,让石斛的形态之美、药用之效与诗人的闲情之趣,在细腻的描写中自然交融,达成“最大篇幅”的叙事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