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东狮春草萌新芽
惊蛰后的第三场春雨,将东狮山的腐殖土润成了琥珀色。那些潜入泥土的龙参精魂,在地下经历了七七四十九日的阴阳运化,终于在某个子夜与北斗七星的斗柄同步转动时,冲破了土层的禁锢。最先露头的是一弯朱红色的芽尖,形如龙舌轻舐春泥,芽尖上凝着的露珠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细看竟似老君八卦炉中的五行火色。当第一缕晨曦掠过山脊时,芽尖忽然舒展,抽出两枚对生的嫩叶,叶面上天然的叶脉竟构成了《灵枢》中“足太阴脾经”的线路图。
采药老翁陈善之背着空竹篓路过山坳时,鞋尖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低头一看,只见脚边拱起的泥土裂缝里,两株幼草正顶着露珠舒展叶片。那草茎细如龙须,却透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中空的茎秆对着阳光能看见隐隐的螺旋纹,恰似龙族呼风唤雨时的气旋轨迹。最奇的是叶片,椭圆的叶面上布着细密的绒毛,绒毛在风中轻颤时,竟发出类似《黄庭经》吟诵的微弱共鸣。老翁用指尖轻触叶尖,露珠滚落的瞬间,他忽然看见叶片脉络里流淌着淡金色的液汁,那分明是龙血化成的参津。
此刻的山坳已化作一方微缩的天地熔炉。龙参幼苗的根须在地下呈放射状延伸,每一条须根的尖端都有一个微型太极图在缓缓旋转——白鱼眼吸收土壤中的湿气,黑鱼眼释放阳气烘干多余水分,恰合“脾喜燥恶湿”的生理特性。更妙的是根须与周围草木的互动:当它触碰到酸性的蕨类植物根时,须根表面会分泌出碱性的黏液中和;遇到板结的黏土时,根须则化作龙爪状撑开土块,这正是“土得木而达”的五行真机。一只觅食的穿山甲刨开土层,惊见龙参根须与蚯蚓的轨迹交织成“脾胃相表里”的卦象,吓得连滚带爬逃回洞穴。
随着春分日的到来,龙参苗进入了迅猛的生长期。茎秆每日以寸许的速度拔高,在第五节开始分杈,每个分杈处都对生两枚新叶,整株草的叶片数量始终保持偶数,暗合“阴数为耦”的易理。到了清明时节,植株顶端开出淡紫色的钟形小花,每朵花有五片花瓣,对应五行之数,花瓣内侧的纹路竟组成了“甘温益脾”四个篆字。蜜蜂飞来采蜜时,翅膀振动的频率与人体脾脏的搏动频率惊人地一致,而花蜜滴花蜜叶片上形成的水膜,久久不散,恰似中医所说的“脾气散精,上归于肺”的运化过程。
暮春时节,陈善之再次来到山坳,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零星的几株幼苗,如今已长成一片茂密的参丛,每株草的形态都略有不同——向阳处的植株茎秆偏红,得火之性,叶片较厚,是“温能补”的体现;背阴处的植株茎秆偏白,得金之性,叶片较薄,乃“甘能缓”的征象。他随手挖起一株,只见根须在土中盘曲如婴儿蜷卧,肥硕的主根上密布着横向的环纹,每一道环纹都对应着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节令。更神奇的是,根须断裂处渗出的汁液,初为无色,遇空气后渐变为淡黄色,最后凝结成晶体,状如《本草图经》中记载的“龙涎香珠”。
此时的东狮山,因这片龙参的生长而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山涧的水流变得格外清澈,掬一捧入口,竟带着淡淡的甘甜味,常饮此水的山民发现自己的舌苔不再厚腻;附近的泥土变得疏松肥沃,随便撒下的菜种都长得格外旺盛,菜农们说这土“有了脾气”;甚至连山间的雾气都透着一股清润之气,清晨在参丛中行走,露水沾湿衣襟后,竟能闻到类似陈年人参的药香。陈善之望着这片生机盎然的参田,忽然明白老君为何将参精撒在此地——柘荣的山水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脾胃系统,而龙参的生长,恰如在天地这个大人体内,温补着虚弱的脾土。
第五折 村翁初试参草效
陈善之攥着那株龙参回到村口时,暮色正将青石板路染成黛色。村头老槐树下,几个农妇正围着石臼捶打艾草青团,木杵起落间飘出的草香里,夹杂着隐隐的叹息。“他爹今日下田又犯了老毛病,扛着犁耙回来时,脸白得像新舂的糯米粉。”说话的张嫂子捶着捶着,木杵竟砸偏了方向,艾草汁溅在衣襟上,洇出暗绿的渍,恰似脾虚之人舌边的齿痕。
老翁没吭声,径直走进自家那座青瓦土墙的院落。灶房里积着半瓮去冬的陈米,他舀出一升倒入陶釜,又从竹篓里取出龙参——此刻那根块在暮色中竟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根须上的金色纹路像极了医书上绘制的脾经脉络。“甘温者补气,”他喃喃自语,用山泉水冲洗时,发现根块遇水后竟渗出丝丝缕缕的金线,在水中蜿蜒如小龙戏水,“这怕不是《千金方》里说的‘地精之灵’?”
当陶釜架在柴火上时,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寻常米香混着参味升腾起来,那香气不似人参的浓烈,而是带着春草初萌的清润,又有海水晒盐般的咸鲜。隔壁的王二牛扛着锄头路过,隔着篱笆墙抽了抽鼻子:“陈伯,您煮啥呢?香得我这饿汉胃里直打鼓!”话音未落,人已推门进来,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蜡黄的小臂——那是脾虚湿盛的典型肤色。
老翁揭开釜盖,只见米粒吸足了参津,胀成半透明的珠玉状,根块却化作数道金线缠绕在米间。他舀出一碗递给二牛,碗沿触到青年干裂的嘴唇时,碗中汤汁忽然泛起细小的气泡,恰似脾胃虚弱者嗳气时的景象。二牛咕咚喝了大半碗,忽然拍着大腿叫起来:“怪了!这汤一下肚,像是有团暖烘烘的气从心口往下走,刚才还发酸的胃,这会儿舒坦得像被春日暖阳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