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辞行(1 / 2)

金日曾问询过宋继儒,是把英武可汗押送至长安还是直接放走。宋璟执掌权柄时不赏边功,所以边疆无战事,各族人民安居乐业。宋继儒贯彻外祖父的治国理念,劝告说:“长安远在天边,夷播海近在咫尺。突厥人里英武可汗还算比较讲道义,换了其他人未必更好。”金日接受了他的意见,当张长弓来传话时,爽快答应突厥人赎回英武可汗。宋继儒低调谦逊,从不对人提起此事。

张长弓对此毫不知情,又多喝了几杯,夸口说:“不瞒韩兄,老张若肯做皇帝,这西域五十国,都做遍了。只是我南来北往贩马,东奔西跑,懒散自由惯了,不喜一板一眼受人约束。若做了皇帝,日日早朝,内防大臣有异心,外防边关有敌情。天灾人祸,夙夜忧心。哪有做个闲散富贵翁逍遥自在?”

宋继儒微微一笑,心里掠过一丝遗憾。好友之中,他与陈忠最投契,乃妹夫最佳人选。也曾旁敲侧击暗示提亲。陈忠似有难言之隐,每每触及总顾左右而言其他。宋继儒知他对李福情深意重丢弃不开,再不勉强。随着与张长弓相交越深,张长弓的精明能干,义薄云天逐渐打动韩家人,感情的天平慢慢倾向他。可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大小姐怎能许配给一个商人?

张长弓话语滔滔,宋继儒含笑默默倾听。张长弓见他久久不吭声,仔细一看,宋继儒垂着头裹着厚皮氅坐在圈椅上已酣然入睡。张长弓湿了眼眶,天知道在韩雪儿昏迷不醒的日子里,宋继儒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不打仗多好!他裹紧身上的狐裘,带着平静知足的笑容也沉沉睡去。

金乌西沉,暮云四合。幽暗的宫廷里,宫灯次第亮起。高仙草无聊地轻轻敲着棋子,看着窗外彩云来来去去。韩雪儿病后,金日公主请她暂代教职,住在东阁。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张长弓匆匆而来,嗔怪:“你可真能睡,午宴后直睡到现在。见到韩姑娘了吗?”

“见过。挺过来了,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几日就全好了。”张长弓面露欣慰,说:“这次把韩娇娇和宋继儒吓得不轻。王宫里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二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高仙草用手刮眼睛,揶揄说:“对你刮目相看呗!说正经的,金日公主单独领你去见宋继儒,途中跟你说了什么?”

张长弓哈哈大笑,说:“有屁就放,有话直说,拐弯抹角做什么?不错,她请我做媒。我如实转告宋继儒……”故意停下不说话。

高仙草急得团团转,问:“后来呢?”

张长弓不慌不忙坐下,把玩着棋子道:“宋继儒一听能做朅盘陀国国王,喜不自胜,一口答应,还说要把毕生所学用于治理国家之上,总是有了用武之地。我们就等着喝喜酒吧。说不定两位公主的婚礼同时举行。你说,我这个媒人应该有千贯的谢礼吧?”

高仙草如堕冰窟,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张长弓慌了手脚,说:“草儿,别哭。我逗你玩呢。宋继儒没答应,说高堂还在,不容自己擅自做主,婉言谢绝了。”

高仙草抬起泪眼,哽咽问:“真的?”

“珍珠都没这么真!”张长弓举起手发誓:“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高仙草收起眼泪,问:“你打算怎么回复金日公主?”

“实话实说。我看金日公主胸襟开阔,格局广大不输须眉,她不会介怀的。”

“人心隔肚皮,难说啊。我在宫里呆了数日,隐约听说老王对金日不满,欲废长立幼,传位给银月。所以金日才想把银月远嫁到扬州去,免得手足相残。”

张长弓一惊,说:“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是朅盘陀国的家事,我们不应掺和,及早脱身才好。”

“不错,等韩雪儿病愈后立即离开,恐瓜田李下说不清楚。”

“我要亲自护送英武可汗回夷播海,恐怕要耽搁些时日。”

“为什么?你不怕突厥人杀你。”

“我有分寸。我和阿史那·杜平兄弟一场,落到今日地步,心里实在难受。我不管他做何想,我只求无愧于心。”

两人说话兀自未了,有宫女前来禀道,时辰已到,宫门即将关闭,外客不便留宿,请张公子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