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儿住在侧殿,与银月公主为邻,方便二人互相走动。她自幼备受家人呵护,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不意成人之后,莫名被人抹黑污蔑,连遭两次退婚,睡梦中突然被人掳走,直面血肉横飞的修罗场。她读过万卷书,却不曾行过万里路。史书上轻飘飘的只言片语,落到真实人世间是一座座大山。她才及笄之年,脆弱的心灵承受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不觉轰然倒下。
她飞扬的心灵被困在痛楚的躯壳里,周遭是血红的战场,乱飞的残肢,凄厉的惨叫。阿依穆穷追不舍,她如惊弓之鸟四处逃窜。远远地,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如高空的太阳,爆发着无数刺眼的光线!她大声呼喊着男子的名字,拼命向他奔去。他温暖的怀抱是世间最安全的港湾。阿依穆狞笑着,取下人头。人头向她飞来,笑声震耳欲聋,恶狠狠咬住她的耳朵。
韩雪儿大叫一声,从噩梦中醒来,全身大汗淋漓,睁开眼看到了床边守护着宋继儒和韩娇娇,脸上都是宽慰欢喜的笑脸。
她清醒了,宛若重生。房间的花瓶里插着许多红梅,清香盈室。她贪婪地深呼吸,活着真好!
老国王听到消息,在银月公主的搀扶下来看望她,欣慰不已:“年轻的身体真好,发发高烧,出了身汗就好得差不多了。”
银月公主对宋继儒说:“外面阳光普照,梅花争艳,何不带韩姑娘到园子里赏花、晒太阳?姑娘的病也好得快些。”
宋继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不堪的笑容,微微点头。
金日公主领着张长弓来探望韩雪儿,他们穿过曲折的门廊,走过层层叠叠的宫墙,边走边谈。作为传声筒,张长弓穿梭于两国间,多次与金日打交道,彼此熟稔。金日公主借着酒劲问:“张公子,你看我配韩公子如何?”
张长弓笑说:“文韬武略,旗鼓相当,天作之合。”
“那他为何迟迟未向我父王提亲?难道我表示得还不够明显吗?”金日略带责怪。
“韩公子家教甚严,为人腼腆,不像我没脸没皮的。”
“是吗?我看他跟高小姐眉来眼去,似有说不完的话。你的胸怀真广阔啊,听说高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张长弓急得双手乱摆,分辩说:“早不算数了。我们本是亲戚,如今兄妹相称。他俩情投意合,我自愿退出成全他们。”他看金日面色一沉,忙说:“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何况韩崇靖那样的家世。”
金日叹了口气,幽幽说:“我也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麻烦你转告韩公子,我愿以一国之富招他为王,自为王后,为他生儿育女,永传帝业。他愿娶高小姐为妾,我也接受。”
张长弓心想,宋继儒世代勋贵,只怕不肯屈就。嘴上却满口应允:“公主不愧雪山女王之范,大气!在下定不辱使命。”
金日闻言,喜不自胜。
一行人逶迤来到花园,远远地已闻到一股寒香扑鼻。园子里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妖娆。园中一处琉璃飞檐暖亭,玲珑别致,宋继儒抱着韩雪儿坐在亭内,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神情轻松闲适。韩娇娇和银月公主一左一右挡着风,东拉西扯闲聊,不时发出爽朗笑声。看见金日公主,忙起身行礼。
金日笑眯眯摆手,说:“韩姑娘气色好多了,看样子快痊愈了。”
银月面纱后的眉眼都含着笑,喜不自胜说:“我们刚刚还在嘲笑她病中的呓语。她一味不认。”
金日一愣,心说银月几时变得如此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