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方才一番言语交锋,虽则激烈精彩,却也触及了对方的警惕底线,我心中清楚,单纯的言语说服与价值拔高,恐怕难以真正打动眼前这位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的未来“卧龙”。他需要的不是空泛的赞美与宏大的许诺,而是实实在在的诚意,以及能够证明我并非空谈、确有能力将他的构想落地的“干货”。
眼前的工坊区人多眼杂,并非深谈之地。我看着他那双清亮而审慎的眸子,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先生之虑,甚为周详。诚如先生所言,此等精巧之物,从构想到实物,确有千难万阻,非纸上谈兵可成。此处非详谈之所,若先生不弃,可否移步至左近一处清净之地,你我……再做深论?”
青年略一沉吟,似乎也在衡量我的意图。他方才的反问,既是试探,或许也隐含着一丝期待——期待遇到一个真正能理解并有能力实现他想法的人。最终,他微微颔首:“既蒙陆从事相邀,自当奉陪。”
我引着他,穿过略显喧闹的街巷,来到一处我临时办公所用的官署偏厅。此处相对安静,远离尘嚣,只有侍从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留下我们二人相对而坐。
茶香袅袅,气氛也随之沉静下来。
我没有急于再次追问“木牛流马”的细节,而是首先打破了之前的提问者姿态,主动分享起我自己的知识与见解,以此作为交换的诚意,也是一种能力的展示——一种解决他方才所提出难题的能力。
“先生方才提及,此械机巧复杂,联动精密,承重均衡,皆需精算。”我放下茶盏,从随身携带的文书袋中取出一卷竹简和一支炭笔,“昭于算学一道,略有所得。尤其是在处理屯田、盐铁等事务中,常需计算大量数据,故而琢磨出一些简化之法,或可用于估算杠杆力臂之比、关键结点之承重分配。”
我一边说,一边在竹简上快速勾勒出几个简化的几何图形和标注了一些比例关系,演示了一种类似于力矩平衡估算或关键承力点分析的简化模型。这并非凭空创造超越时代的微积分,而是将已有的算筹、勾股、比例等知识,进行更有效的组合与应用,使其能更直观、快速地服务于工程设计的初步估算。
“譬如此处转轴,若欲以小力驱动大重,其力臂之比当如何?若考虑材料之承受极限,此处支点又该承受多大之力?用此法,虽不能尽善尽美,却可快速筛选几种可行之方案,再行细化,或可省却不少反复试错之功。”我将竹简推向他。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浓厚的兴趣。他拿起竹简,仔细看着上面的图示与标注,时而皱眉思索,时而指尖在桌上轻轻比划,显然是在将我的方法与他脑中的构思进行印证。他虽未立刻评价,但那专注的神情已表明,我的“数学工具”引起了他的重视。
接着,我谈及材料:“先生亦虑及材料之选择与加工。诚然,良木难得,加工不易。然,昭在督办军械、修缮城防时,亦留意到不同木材之特性。譬如,并非所有木材皆以坚硬为上,有时韧性更为关键。某些浸泡桐油、或经特殊熏蒸之法处理过的木料,其防潮防蛀之能、耐磨耐久之性,皆远胜寻常。甚至……”我压低声音,“……关键之轴承、连接之处,若能以少量精铁或青铜辅之,或以特殊榫卯结构替代,其强度与寿命,或可大幅提升。”
我分享的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材料学”,而是基于这个时代已有的经验和技术,进行归纳、总结和针对性的应用建议。这表明我不仅关注宏大构想,也对实现的具体细节有所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