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薄纱,浅浅覆在燕山脚下的残垣断壁上,枯草在石缝间瑟瑟低语,像地底亡魂的叹息。
昨夜的炸药焦臭尚未散尽,混着硫磺与土腥的刺鼻气息,在薄雾中沉沉盘桓。远处的鸟鸣清脆却疏离,仿佛连山野的生机也畏惧这片荒凉的禁地。
董文翊站在乱石堆旁,手中的绢帛已被汗水浸得微潮,满文“光绪三十四年,朕受困瀛台,知命不久,遗血脉于南,交忠臣护之,待龙脉归位,天皇再起”在晨光下泛着苍白的刺芒。
他的眼神沉如黑铁,腰间空荡的触感像一柄钝刀,反复剜着心头——清魂玉佩嵌在祭坛的画面如鬼魅缠身,那块自幼相伴的信物,如今成了封印风魂兽的祭品。
他低头摩挲绢帛,指尖掠过破损的边缘,低声道:“咸丰陵……水魂,真能解开这团迷雾?”声音低哑,透着疲惫与疑虑,像在叩问这片沉默的荒野。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玉佩嵌入祭坛时那抹幽绿的光,家族的根仿佛随之一并葬入地底。
林瑶盘坐在一块平滑的残石上,泛黄的笔记摊在膝头,手指在纸页间划出一道道墨痕,试图拼凑昨夜的线索。
她的冲锋衣满是尘土,袖口磨得发白,额角一缕乱发被汗渍黏在脸上,晨光映出她眼底的疲色,但那双眸子仍如冰刃,锐利得能剖开迷雾。
她抬起头,目光锁在绢帛上,低声道:“咸丰陵在承德,避暑山庄以北。咸丰1861年崩于热河,陵墓仓促落成,地宫简陋却机关重重。”
她指着绢帛上的“龙脉归位”,语气沉稳,“乌尔图说清魂玉佩有九块,定东陵的风魂是第一锁,咸丰陵的水魂是第二。若龙脉真是清廷命脉的隐线,这条路才刚开始。”
她翻开笔记,指着一页潦草的图——祭坛的轮廓旁标注着满文符咒,低声道:“昨夜他说‘锁不住就得放’,像在暗示龙脉的守护者另有其人。”
她顿了顿,目光深邃,“乌尔图懂满文咒术,知晓玉佩的来历,他要么是守护者的后人,要么……在借咱们的手挖什么。”她的语气夹着试探,手指在“守护者”旁划了个墨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布都蹲在一旁,粗大的手抓着块干粮,咬得嘎吱作响,满嘴碎屑。他抹了把嘴,粗犷的脸上汗渍混着泥土,额头一道血痂暗红刺目——昨夜逃出密室时撞的。
他瞪了眼绢帛,瓮声瓮气道:“九块玉佩?那得挖到老子头发白!这破布条看着就不值俩钱,还不如弄点金银实在。”他拍了拍工兵铲,铲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痕,带起一撮湿土,语气里满是不屑,却掩不住眼底的好奇。
他斜了眼董文翊,低声道:“那乌尔图跑哪去了?救咱们一命就溜,像个鬼似的,邪乎得很。”他的声音粗砺,透着草原汉子的直愣,却隐隐夹着不安,像昨夜毒雾的刺鼻味还卡在喉头。
话音未落,乱石堆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枯枝被踩断,又像石子滚落。
董文翊猛地回头,手电光撕开晨雾,照出一只破烂的木箱,箱板满是撬痕,散落着几根断裂的铁棍、一把锈蚀的短刀和一个老旧的军用指南针。
指南针的玻璃面裂纹纵横,指针歪斜地指向东北,像被摔过一遭。
他走过去,蹲下身捡起指南针,指尖摩挲着冰冷的边缘,低声道:“苏制军货,90年代盗墓贼的标配。”
他的声音压得低,眼神一沉,脑海中闪过昨夜树林里晃动的光柱和炸药的轰鸣,“黑市的人没走远,可能在埋伏。”
他站起身,手电光扫向树林,薄雾中隐约可见几道车辙,辙旁散落着几片焦黑的布条,像炸药包的残渣。
林瑶接过指南针,手指轻触裂缝,低声道:“苏制p-12型,军阀倒腾来的老货,准头差但耐摔。1995年,遵化抓过一拨文物贩子,用这玩意儿配土炸药和军用手电。”
她顿了顿,目光扫向树林深处,雾中几棵松树的枝条被压弯,像被重物碾过,“他们昨夜没追上,估计在外围布网,想堵咱们的路。”
她的声音冷静,透着警惕,手指攥紧笔记,指节泛白,像在推算敌方的棋路。她抬头看向董文翊,低声道:“咸丰陵是唯一的出路。乌尔图说那儿见,他不会无的放矢。”
阿布都站起身,拍了拍铲子上的泥,骂道:“埋伏?老子一铲子砸过去,看他们谁埋谁!”
他挥了挥铲子,粗壮的臂膀肌肉鼓起,像在给自己壮胆,但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像昨夜毒雾的阴影还压在心头。他瞪了眼树林,低声道:“那乌尔图扔下咱们就跑,啥路数?”
董文翊没答,目光凝在树林深处,晨雾中草丛微微晃动,像风掠过,又像有人潜伏。他低声道:“乌尔图知道的比咱们多,昨夜没他,咱们早埋在密室了。”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我不信他,但眼下只能听他的。”他的声音低沉,夹着矛盾的绳结——戒备与依赖交织,像勒在心口的索。他看向林瑶,低声道:“你说的守护者,靠谱吗?”
林瑶皱眉,低声道:“只是猜想。清陵的机关复杂,风魂兽、血符、毒雾……不是寻常盗墓贼能布下的。”
她翻开笔记,指着一页祭坛草图,旁边标注着满文符号,“满族萨满有守护龙脉的传统,乌尔图懂咒术,知玉佩秘密,像个知情人。但他藏得深,昨夜跑得快,可能有别的算盘。”
她顿了顿,手指在“守护者”旁划了个问号,目光深沉,“你的玉佩嵌在祭坛,像是钥匙,乌尔图可能在借咱们开锁。”
正说着,树林深处传来一声低鸣,像风刮过空洞的石缝,带着诡异的回响,低沉得似地底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