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还是会在夜色晚来之时,不自觉看向那扇闭着的门,只是先前那扇总会留的门,而今只能关的严实。
“家里的瓦该换换了。”
“知道了老头,改日我就换。”
前两日孙格信誓旦旦的模样赫然在脑中浮现。
他默然不语,看着今日卯时刚送到院子里的瓦片,心中些许无奈。
这爬屋顶的事儿,他若再年轻个十几岁,许还能做,可如今行动不便,身子已半截入土的他,却是怎么都不敢。
他拎了些东西,背着孩子出门去寻邻里帮忙。
轻轻叩开了门,姜婆子见他这模样,知晓他此来是有事,理所当然接过东西,把他领进小院内,又将他领进屋里头坐,将东西放在桌上,客客气气给他倒了杯热水,上了两碟子瓜子和花生米,咬了咬牙又从锅里头拿了几个热馒头。
“招待不周啊。”
“哪里哪里,倒是我要麻烦你们才是,这里有些面粉和鸡蛋。我最近家里的屋顶有些缝,若是往后下了大雨,里头可得下小雨啊。”孙老喝了口水,默了片刻,继续道:“姜家的,你们家最是古道热肠,帮我补补屋顶,成不成?”
“哎呀,孙老哥你说啥话,哪能不成啊?”慈眉善目的姜婆子对着灶房那头小小后院里面劈柴的男子大声道:“大郎,今儿下午,你去孙老家里,帮他补补屋顶。”
“哦,知道了娘。”
“这些东西我收下了,孙老哥留下来吃个中饭吧?”
“我家里头还有事儿。”刚刚吃完饭不久的孙老摇了摇头,起身告辞,又笑着道谢。
“那便不送了。”姜婆子起身,朝着他往外走的背影道:“回的时候路上小心这些啊。”
“嗯。”孙老嘴里应着,走了十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后院的劈柴声停了,孙老大从那边走了出来,见着自个儿家里头多了些东西,有些不悦:“娘,你为啥要收孙老伯的东西呀,他们家如今这样,已是艰难……这东西得退回去,咱家不能太要。”
“哎呀,我的儿啊,你可真是个傻狍子!”姜婆子敲了敲孙大郎不太聪明的脑瓜子,谆谆教诲:“你这人就别扭,刚刚想出来就是没出来,是不想人家跟你说谢谢啊?”
姜大郎不语,姜家与孙家先前关系也算较好,如今虽然淡了许多,却也不是寻常邻里,没生份到办件小事儿还要给东西的地步。
他以前也常去孙家玩儿的,只可惜那些个年少好友,而今都去了黄泉路,独留孙老伯孤苦伶仃。
若不是碰上那两人,这几年的孙老伯脸上不会有那么多笑,只是老天爷却这般爱开玩笑,他一个旁观者,都觉痛心不已。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人呐,自个儿要有分寸。”姜婆子继续谆谆教诲:“孙老伯找你帮忙,你愿意相帮是好事,可他给咱们东西咱们也得收着,若是不收,他往后就不来寻我们帮忙了,你可明白?”
“可是他们家这么苦,我们怎么好收他们的东西啊?”
姜婆子恨铁不成钢:“这天底下谁又生来爱欠人的,他找咱们帮忙,咱帮,他给咱们东西咱也得收着,咱们若是不收,他就觉得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不想欠太多,心里那杆秤往边上一倒,从今往后自然是不会再来找咱们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