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臧登峰道出原委,柳如红吐出实情(2 / 2)

臧登峰副市长神情严肃,问道:“这个自动落筒机和柔性加工的普及率怎么样?”

杨伯涛叹了口气,说道:“只有几台机器,多数车间还是需要人工接头落纱。原棉供应不足,价格还涨了不少。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化纤替代加速,我知道,我们去武汉学习时,武汉一棉厂非棉纤维用量都已经到 25% 了,我判断以后化纤将逐步取代棉纺的市场。”

臧登峰副市长摇了摇头,说道:“取代不可能,化纤能挤占市场,但棉花纺织品的优势谁也替代不了!这就像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咱们要辩证看待。搞深加工、减少原棉依赖、开拓欧洲市场、大力发展化纤项目,这是转型的 “四驾马车”!必须打破惯性思维,大胆试、大胆闯,不能被老经验捆住手脚!”

在车间查看完生产经营情况后,随即在会议室召开座谈会。路上看到大标语写着 “团结奋进,振兴棉纺” ,几辆锈迹斑斑的二八自行车歪斜地靠在红砖墙上,诉说着这家老牌国企的沧桑。

会议室内,气氛略显紧张。会议桌上原本没有我的位置,但工作人员反应迅速,很快就给我拿了一个写着 “领导” 的桌牌放到我跟前。

我坐在桌前,看着众人热烈地讨论着棉纺厂的未来,心中思绪万千,既想着棉纺厂的困境,也惦记着电厂项目的争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会走向何方。

座谈会在厂部三楼会议室举行,长方形会议桌被擦拭得锃亮,却难掩桌面下斑驳的木纹。我与臧登峰副市长、计委及经贸委的几位干部并肩而坐,对面纺织厂领导班子整齐排列,每个人面前都摆放着一个白底蓝花的搪瓷杯,氤氲的茶香在略显压抑的空气中飘散。

首先是棉纺厂厂长杨伯涛汇报工作。他翻开手中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镜片后的眼神透着焦虑与期待。“目前厂里原料库存就够半个月,资金链随时可能断,恳请市政府拉咱们一把,帮助棉纺厂度过难关。”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汇报的时候,臧登峰听得很是认真,全程没有打断,偶尔会在本子上记上几笔,等杨伯涛汇报结束后,几个副厂长又做了一些补充,交流环节正式开始。

计委主任韩长平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市里财政啊也很紧张,补贴恐怕难以落实,建议棉纺厂优化内部管理,降低成本。”

经贸委的同志则从行业趋势出发,提出加强技术改造的建议。外经委的干部则强调要规范经营,提高产品质量,试着打开欧洲市场开始畅谈,大家各抒己见,会议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臧登峰副市长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众人,待众人讨论的差不多的时候,最后落在我身上。他嘴角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县长,我们都是在机关工作的,而你是在基层一线战斗的,更有发言权呀,你来谈一谈,关于这个棉纺厂现在的情况应该采取什么措施呀?”

我心里 “咯噔” 一下。此行我有两个目的:一是希望在臧登峰面前拉近关系,推动电厂项目落户东洪县;二是抱着学习的态度,聆听领导指示。作为东洪县在,我深知此时言多必失。于是,我连忙欠了欠身,语气恭敬:“市长,我是来学习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臧登峰爽朗地笑了起来:“朝阳非常谦虚啊。既然这样,那好吧,我看大家都已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说说自己的想法,结合大家的意见,我提几点具体的措施。” 他坐直身子,神情变得严肃:“第一,棉纺厂必须要准确认识现在国内国际棉纺市场的秩序环境,认真分析棉纺行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生产经营面临的困难,找准自身的优势与不足,扬长避短,自力更生。别想着找我要钱,我 1 分钱也没有,也不要想着说你们有两三千工人。这东洪县的李朝阳说有 100 万人要用电,跟了我一天了。有办法就是有办法,没办法就是要想办法,你们想的办法总不能只靠上级解决。市里这么多国有企业生产都面临着问题,靠市里能帮助几家呀?市财政也很困难。”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第二,要搞深加工,少用棉,多出口,上化纤。这也是我从你们的汇报里总结的,以前搞粗加工利润太低,棉花成本太高,苏联那边出口不行,就看看欧洲市场。这个化纤项目一定要上,化纤发展力度的大小就是你们能否转型的关键。如果你们还把工作思路只放在棉纺上,那么我可以断定,未来 5 到 10 年,或者 3 到 5 年里,棉纺厂就要走向破产。”

杨伯涛厂长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身旁的几位领导班子成员迅速拿起笔,在笔记本上沙沙记录,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内心暗暗感慨,臧登峰同志不愧是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市长,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决策力令人钦佩。

臧登峰似乎意犹未尽,他又补充道:“我听你们汇报,现在在不同程度地拓展业务,还参与了一些社会投资,包括参与了龙腾集团客运公司的业务。这些我不反对,你们可以试一试。但是我给你们一个建议,不要在陌生领域想着挣大钱,在本领域发展是你们的优势。当然,我也很看好交通运输市场,你们自己的车队,在生意不好的时候也可以去接一些其他工作,跑跑运输,只要能挣钱的都可以干,市里面可以给你们开个口子,给政策,但给不了钱。最根本的是现在要活下来,要从计划生产转向市场导向,调整产品结构势在必行了。”

下午 4 点多,座谈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众人簇拥着臧登峰走向厂区外,几辆黑色小轿车整齐地停在主干道上,车身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我悄悄把韩俊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道:“都联系好没有?”

韩俊胸有成竹地说:“县长,你放心吧,都已经联系好了。吴春梅书记、郑红旗书记,还有方建勇都在大堂等着。房间那边也预订好了,如果喝完酒想在酒店休息可以直接入住,也可以选择按摩一下。”

提到花园酒店的按摩,我不禁想起坊间传闻。这家酒店的按摩分两种:一种是正规的中医按摩,深受领导干部喜爱;另一种则是特殊服务,虽未公开,却在生意人间心照不宣地流传。

走到厂区门口,臧登峰突然停下脚步,他伸出食指,在杨伯涛面前轻点两下,眼神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伯涛啊,我印象中这个柳如红同志是不是在你们棉纺厂?”

杨伯涛心理 “咯噔” 一下,瞬间明白了臧登峰的意图。他连忙赔笑道:“跟您汇报,柳如红同志现在已经是我们厂办的主任了,这个同志工作能力很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照顾得都很周到。”

臧登峰四处张望,并未看到柳如红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杨伯涛见状,立刻解释道:“这个柳如红参加办公室业务培训去了。”

臧登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快将话题转回工作。上车后,他向众人挥手致意,两辆汽车缓缓驶出棉纺织厂,朝着花园酒店驶去。

一路上,我坐在后排,脑海中不断回味着臧登峰的讲话。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两旁陈旧的建筑和行色匆匆的路人,我似乎明白了他为何迟迟不批电厂项目。九县二区都在争夺这个项目,每个地方都急需电力支持。臧登峰在棉纺厂汇报会上,没有承诺一分钱,却为敢于为企业指明了发展方向,这份魄力和担当还是有的。

花园酒店的玻璃旋转门在余晖下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是东原唯一的玻璃旋转门,时常能看到新人在此拍摄婚纱照。走进大厅,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郑红旗书记、吴春梅县长和方建勇早已在此等候。看到臧登峰进门,三人快步迎上前,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

寒暄过后,众人走向包间。包间宽敞奢华,一侧是摆放着真皮沙发的休闲区,另一侧是用餐区,一张巨大的实木圆桌占据中央,周围整齐摆放着十多把雕花椅子。此时离正式用餐时间尚早,郑红旗看了看手表,说:“晓阳和柳如红还要半个小时到,今天这桌子足够大。去,把你那个韩主任还有蒋笑笑都叫过来,香梅啊,你去找服务员拿副扑克牌,咱们陪市长打会扑克。”

郑红旗作为我和吴香梅的老领导,吩咐起我们来很是自然。

吴春梅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招呼门口的蒋笑笑一起去拿扑克牌。不一会儿,扑克牌拿来了,臧登峰、郑红旗、方建勇和我四人围坐在沙发旁,开始玩起东原流行的扑克玩法。

臧登峰叼着香烟,手指灵活地搓动扑克牌,“噼里啪啦” 的洗牌声在包间里回荡。他吐了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说:“光玩没意思,来点彩头,玩钱吧。”

我顿时僵在原地,心里暗自懊恼:当领导以后随身还是要带个钱包啊!就在我尴尬不已时,吴春梅大方地从随身皮包中取出一个男士钱包,抽出厚厚一叠钞票,分别放在臧登峰、郑红旗和我以及方建勇的面前。

我偷偷瞥了一眼郑红旗,见他神色如常,便也不再推辞。一人面前放了 200 块钱,臧登峰坦然收下,没有丝毫犹豫,看来他和郑红旗平时没少与方建勇玩牌。

玩牌过程中,众人有说有笑,气氛轻松愉快。半小时后,柳如红和晓阳先后走进包间。俩人进门之后,臧登峰只是微笑的与两人打了招呼,柳如红轻车熟路地走到郑红旗身后,晓阳则安静地站在我的后面观牌。

最终,臧登峰赢走了五六百块钱,郑红旗输了一百多,我和方建勇则输得精光。臧登峰面带微笑,从容地将钱收好:“人都到齐了,到齐了就开饭。”

很快,菜品陆续上桌。花园酒店的菜肴摆盘精致,却分量不足。九转回肠每个盘子里不到十块,红烧肉也不过十来块。蒋笑笑和韩俊在一旁忙碌地添茶倒水,服务周到,倒也无需服务员插手。

酒过三巡,臧登峰兴致高涨,他端起酒杯,看向柳如红:“如红啊,今天我到你们棉纺厂,棉纺厂问题不小啊,你这学习完,要尽快回去上班,协助老杨,抓好生产啊。”

柳如红优雅地放下酒杯,神情自若:“市长啊,棉纺厂最大的问题,是市场大环境的问题。现在我们的一些客户都已经流失了,要想重新回到之前的那个红火局面不太好办呀。”

臧登峰眉头微皱:“不太好办,也要办呀,我听说你们参与了龙腾集团的客运公司业务,怎么样?效益如何呀?听说亏损不小。”

柳如红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微笑:“登峰市长,没有多少亏损呀,还是在盈利,上个月我就分了 500 多块钱,这一年就能回本,说是年底还有分红。”

晓阳凑近我耳边,低声嘀咕:“不是吧,这龙腾公司的效益这么好吗?怎么咱们东投集团现在效益一般?按说客运市场,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会好起来嘛。”

臧登峰慢慢放下了酒杯,带着一丝好奇缓缓说道:“恩?怎么与我掌握的情况,不一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