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沈鹏无可奈何,焦杨当场挨批(2 / 2)

周炳乾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伸手朝着旁边谢白山开的轿车一指,说道:“县长,您这车在咱县里太显眼啦!我可不像您能搞微服私访,咱这群众谁不知道这个车牌啊,一看车就知道是您来了。”

既然周炳乾已经到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我便直言道:“今天我主要就是来了解教育方面的情况。我知道大家平常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就没提前通知你们。”

这时,焦杨在旁边搭话道:“周主任,朝阳县长是没给任何人打招呼。其他几位同志都是县长走了之后才用大哥大给县长打的电话,他们和你比起来,明显慢了好几拍,周主任不愧是从县委办出来的,这行动效率就是高!”

我抬手看了看表,指针已经快要接近五点。脑海中突然想起晓阳昨晚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去找钟书记。东洪县这些年为市里做出了重大牺牲,可市里却从未给予相应的弥补。晓阳的意思是,让我拿这个事儿当突破口,请钟书记批个条子。只要钟书记批了条,那藏登峰那边把电厂设在东洪县就大概率稳了。

周炳乾来了之后,我一边朝着校园深处走去,一边和他闲聊起来。我语重心长地说道:“炳乾啊,怎么样,乡镇工作不好干吧!”

周炳乾笑了笑道:“是有一些具体啊。”

我继续道:“你这是临时调到二官屯乡的。现在泰峰书记又去了市里,接下来的工作,难免会有一些磕磕绊绊的地方,你可得做好受委屈的心理准备啊。”

周炳乾神情认真,态度坚决地说:“县长,我个人受点委屈那都不算啥,只要对二官屯乡的干部群众有利,个人那点得失,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咱干工作,不就是为了群众嘛。”

我接着关心地问道:“乡镇和县城里可不一样,条件艰苦些,事情也繁杂得多。” 周炳乾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县长,说实话,自从您对提留统筹进行调整后,乡、村两级班子里有不少意见。特别是村干部,以前乡财政宽裕的时候,村里经费也跟着充足,用钱方便,大家都大手大脚惯了。现在一个乡突然减少了近 50 万经费,乡里只能按照先保证乡一级正常运转的原则,剩下能省下来的钱才拨给村里,这一下子紧巴起来,大家都不太适应。”

我耐心地解释道:“改革嘛,肯定会有阵痛,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得纠正大家一个错误概念,县里不是砍掉大家三分之一经费,而是把不合理的部分调整回正常水平。即便这样,咱们东洪县提留统筹占亩产20% 的比例,在全市依旧是最高的。咱们的干部可以去打听打听,其他地方一亩地折算成粮食,也就交 150 到 180 斤,可咱们东洪县却要交 200 斤。在这方面,你可得给大家掰开了揉碎了做好解释工作,让大家明白这是为了长远发展。”

周炳乾听后,马上表态:“县长,干部的工作相对好做些,做做思想工作,讲讲政策,大家能理解。但老师的工作可就不好做。”

听到 “老师的工作不好做” 这句话,我立刻严肃起来,神情凝重地问道:“什么意思?老师那边具体是需要做什么工作?这教育可是大事,可不能出岔子。”

周炳乾看了看正在不远处随意聊天的吕振海、焦杨和刘校长,主动加快了脚步,走到旁边的小花园。这里相对安静,周围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倾听我们的对话。周炳乾压低声音说道:“县长,有件事不知道您清不清楚。具体来说,我们二官屯乡的正式老师已经八个月没拿到工资了。这可关系到老师们的切身利益,时间长了,大家肯定有情绪。”

我满脸惊讶,不禁提高音量问道:“怎么回事?八个月,不可能吧,工资怎么能拖欠这么久?”

周炳乾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同同样带着一丝困惑:“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县教育局征集老师们的意见后,以老师的名义集体贷款,然后把这笔钱借出去了。”

我震惊不已,追问道:“什么贷款?什么又借出去了?借给谁了?这简直是乱弹琴,关乎老师生计的钱也能乱挪用。”

周炳乾推了推眼镜,思考了片刻后说:“好像是借给县石油公司买设备了。我也是刚到这儿没多久,具体情况还没摸得太透。但刘校长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眼巴巴地希望乡里能提前拨些资金救救急。教委主任、分管教育的副乡长也都在找我反映,说如果开学前拿不到钱,老师们可能要罢课。我还听说,9 月 10 号教师节,老师们打算串联起来,在教师节大会上找县委、县政府要个说法。这要是真闹起来,影响恶劣啊。”

听到 “罢课” 二字,1919 年五四运动中工厂罢工、学校罢课的电影画面瞬间在我脑海中浮现。我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可不是能轻描淡写对待的事情。

我赶紧说道:“叫吕振海过来问问,他是教育局局长,这事儿他肯定得给我个说法。”

周炳乾马上补充道:“县长,我还听说上级一直在给教育系统施压,说老师们都签了贷款合同和责任状。这事儿听起来就不对劲,老师们怎么会轻易签这种东西,背后肯定有隐情。”

我心里暗自思忖:东洪县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问题?哪个系统、哪个板块、哪个领域不存在问题?为什么李泰峰书记在的时候,县里一片歌舞升平,我下来一调研,看到的却是如此触目惊心的状况?

真如晓阳所说,是要当官,还是要做事?如果只想稳稳当当当官,对所有问题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问题不爆发就当作不存在;但如果想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就得把这些不规范的地方重新整顿,哪怕会得罪一些人。

这时,周炳乾又汇报:“县长,我跟您说,这情况可不止咱们东洪县有。我听说曹河县的老师从去年就没发工资了,那边的情况可能更严峻。” 我立刻追问道:“曹河县是怎么回事?他们那儿情况这么严重,到底是为啥?”

周炳乾解释道:“曹河县国有企业太多,很多银行都不给那些经营不善的国有企业放贷。有些企业就差那点续命钱,钱不到位企业马上就要破产。国有企业又不能轻易破产,关系到太多人的饭碗。县里没办法,就挪用了教师工资,拆东墙补西墙,先顾着企业。”

我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心想:看来每个县都有自己的 “疑难杂症”。

我立刻把吕振海和焦杨叫了过来,脸色阴沉,严厉地说:“振海同志、焦杨同志,你们俩今天是陪我演了一下午戏吗?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藏着掖着。”

焦杨一脸茫然,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无辜地说:“县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一直都在认真工作啊,没演戏啊。”

吕振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开始闪烁,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半步,说道:“县长,您这话从何说起。”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推脱,直接问刘校长:“你们到底多久没领到工资了?别害怕,如实说。”

吕振海看了一眼周炳乾,周炳乾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仿佛在说 “事实就是如此”。

焦杨赶忙问刘校长:“你不是说工资都已经领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转头看向县教育局局长吕振海,质问道:“吕局长,这到底怎么回事?每个月你们不都在提交报告吗?我每个月都签字了啊,怎么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钱哪?”

吕振海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嘴里只是不停地嘟囔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我不再客气,对着焦杨怒声说道:“焦县长,你怎么回事?出了问题就知道往下推。你作为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县里面老师大半年没发工资,你每个月都在审核什么?都在管什么?这是你的本职工作,你怎么能如此失职。”

焦杨急得眼眶都红了,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又说不出话,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吕振海赶忙出来打圆场说:“朝阳县长,也不是完全没发,每个月还是发了一些生活补贴,不过这点补贴和工资比起来,那真是杯水车薪。”

我怒目圆睁,质问吕振海:“你是教育局局长,教师工资都是从教育局发放,你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信不信我马上把你送到纪委去!这种关乎民生的大事,你都能搞成这样,简直是失职渎职。”

吕振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双腿不自觉地哆嗦了几下,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说:“县长,我跟您说实话,老师的工资都借给县石油公司买设备了,石油公司一直没把钱还回来。这事儿拖了这么久,我也很着急,但是没办法啊。”

我诧异地转头看向焦杨:“工资不是每个月都有审核吗?难道财政局一次性把一年的工资都拨给你们了?这明显不符合常理,你们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焦杨焦急地看着吕振海,大声说道:“吕振海,你说,钱呢?财政局不是每个月才给你们拨款吗?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你赶紧说清楚。”

吕振海尴尬地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财政局是每个月拨款,但是以教育局的名义,用全体老师的身份去银行办理了低息贷款。县里几家银行,有专门针对老师的贴息贷款政策,相当于县教育局组织老师共同贷款,贷到款后,把钱给了石油公司。县财政局每个月拨的工资,都用来偿还贷款了。这事儿太复杂了,我也是听上面安排。”

听完这番话,我气得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吕振海的所作所为比阶级敌人还可恶。那一刻,如果不是理智还在勉强克制着我,我真想一拳直接打在他身上。我还是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还是教育局局长?吕振海,你在搞什么?你这是在犯罪!谁允许你拿老师的名义去搞贷款的?一共贷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吕振海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声不吭。我转头又看向焦杨:“焦杨,有你这么当领导的吗?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你的工作接不接地气?全县这么多教师八个月没领到工资,你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你这个副县长当得合格吗?现在老师们已经串联好了,距离开学没几天了,到时候罢课,这个问题怎么解决?你有没有想过后果的严重性。”

焦杨的眼眶一下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是委屈。但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被眼泪左右,眼泪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我对着焦杨说:“明天上午在县里开会,专题研究解决教师工资的问题。这事儿刻不容缓,必须马上解决。”

说完,我对韩俊说:“你去通知一下,明天开会专门研究这事。通知相关部门负责人,一个都不能少,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吕振海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县长,我要跟您汇报,当时都是老师们自愿的。他们也是为了支持县里的发展,才同意贷款的。”

我怒斥道:屁话!全县这么多老师会主动跑到你办公室,说要承担贷款给石油公司?要不是你们县教育局在中间撮合,这事能办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吕振海!你别在这里糊弄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对吕振海的家庭背景有所了解。在县城里,姓吕、姓田、姓李的干部最多。我还专门研究过县里的人事档案,发现吕振海和吕连群是同一个村的。说句不好听的,虽然人事档案上看不出明确关系,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交情匪浅。

我看着吕振海,眼神中充满了威严和愤怒,说道:“明天上午开会,你必须拿出解决方案,同时把台账给我拿来。全县有多少教师承担了贷款,现在还欠多少钱没还,具体怎么筹钱,你去和石油公司商量。明天拿不出解决问题的方案,我就处理你们,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