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兵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
铁虎押着俘虏回营,向王僧辩复命。
僧辩大喜,道:“好!速将二人押往江陵,请湘东王发落!”
江陵城中,湘东王绎亲自审问。
他冷眼盯着子仙和丁和,厉声道:“方诸何在?
鲍泉又在哪里?”
子仙低头不语,丁和战战兢兢道:“方……方诸被侯王带走了,鲍泉……已被小人捶死,尸首丢在黄鹤矶……”
绎闻言,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贼子敢尔!”
当即下令:“拖出去,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两颗人头落地。
绎余怒未消,对僧辩道:“传令进兵江州,与陈霸先会师,务必剿灭侯景残党!”
僧辩拱手道:“末将遵命!”
侯景从战场逃回建康时,手下的猛将大多战死了。
他自知大势已去,便想干脆篡位称帝,过几天皇帝瘾再说。
谋士王伟看出他的心思,趁机进言:“自古以来,改朝换代都得先废立皇帝,既显威风,又能断了百姓的念想。
主公别再犹豫了!”
侯景点头,立刻叫来前寿光殿学士谢昊,命他起草禅位诏书。
诏书写得冠冕堂皇,说什么“兄弟争位,天象示警,都是因为朕非正统,才招来灾祸,理应禅位给豫章王萧栋”云云。
——真是笑话!既然要篡位,何必还假惺惺地立个傀儡皇帝?
诏书写好,侯景派心腹吕季略带着它进宫,逼梁简文帝萧纲盖印。
同时,他又命卫尉卿彭隽带兵闯入皇宫,把萧纲押到永福省软禁起来,派重兵看守。
紧接着,一场血腥屠杀开始了。
太子萧大器、寻阳王萧大心、西阳王萧大钧、建平王萧大球、义安王萧大昕——这些萧纲的儿子,以及二十多位宗室王侯,全被侯景下令处死。
萧大器一向风度沉稳,面对侯景的党羽,从不低头。
有人劝他:“殿下何必硬碰硬?
稍稍敷衍一下,或许能保住性命。”
大器摇头:“贼人若不想杀我,我对他们不卑不亢也无妨;
若他们真要杀我,我就算磕一百个头,又有什么用?”
侯景之前西征时,曾挟持大器同行,当作人质。
后来侯景兵败,军队溃散,大器的船落在后面。
左右劝他:“殿下,趁乱逃吧!
往北走,还能活命!”
大器却平静地说:“国家都亡了,我本就没打算独活。
现在逃跑,不是避贼,而是背叛父皇!”
——这话听起来有些愚忠,但大器早已抱定死志。
侯景一直觉得大器深沉稳重,怕他日后成为祸患,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行刑那天,大器神色如常,甚至淡淡一笑:“我早就在等死了,只恨来得太晚。”
刽子手递上一条衣带,想让他自尽。
大器看了一眼,摇头道:“这玩意儿哪能立刻勒死人?不如用帐幔上的绳子吧。”
刽子手愣了一下,随即照办。绳子套上脖颈,用力一绞,大器气绝身亡,至死未露惧色。
后来湘东王萧绎登基,追谥大器为“哀太子”。
——这段往事,就此落幕。
且说侯景废了梁主萧纲,把他降为晋安王,转头就派人去迎立豫章王萧栋。
这萧栋本是昭明太子的长孙,父亲豫章王萧欢早逝,他闲居在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连俸禄都少得可怜。
那天,他正和王妃张氏在菜园子里浇水锄草,忽然看见皇帝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来了,吓得手里的水瓢都掉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栋脸色发白,腿都软了。
为首的官员一拱手:“请殿下即刻入宫,继承大统!”
萧栋和张妃面面相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可圣命难违,只得哭着上了车。
说来也怪,就在车驾要进宫的当口,平地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呼啦一下把华盖卷走了,直飞出端门外。
路过的百姓都窃窃私语:“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侯景可不管这些,硬是把萧栋架到武德殿,给他套上龙袍戴上冠冕,按在龙椅上就让人朝拜,还把年号改成了“天正”。
这时太尉郭元建急匆匆从秦郡赶回来,一进门就扯着侯景的袖子问:“主上可是先帝的亲儿子,怎么说废就废了?”
侯景支支吾吾:“这不是王伟说的嘛,要断绝百姓的念想...”
“糊涂!”
郭元建急得直跺脚,“挟天子以令诸侯都怕镇不住场子,您这倒好,直接把招牌砸了!
等着吧,祸事就要来了!”
这话说得侯景心里直打鼓。
偏巧这时,他最宠爱的溧阳公主也来劝他:“父王待你不薄,如今被关在暗室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说着眼圈就红了。
侯景看着梨花带雨的公主,又想到郭元建的警告,当下就要改主意,打算把老皇帝接回来,让新立的萧栋当太孙。
可王伟闻讯赶来,劈头就是一句:“废立大事,岂能儿戏?
早上刚废,晚上就要迎回来,天下人怎么看您?”
侯景被说得哑口无言,这事就这么搁下了。
王伟趁机又出主意:“梁主的儿子们留着终是祸害...”
侯景眼睛一眯,立即派杀手分头行动:去吴郡杀南海王萧大临,去姑熟杀南郡王萧大连,去会稽杀安陆王萧大春,去京口杀高唐王萧大壮。
一时间血雨腥风,惨不忍睹。
杀完人,侯景又打起太子妃的主意,把她赏给郭元建当小妾。
谁知郭元建当场就跪下了:“使不得啊!
皇太子妃何等尊贵,岂能给人做妾?
微臣万万不敢受!\"
侯景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挂不住,可又不好发作,只得挥挥手:“罢了罢了,这事以后再说。”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天下,怕是坐不稳了。
惟王伟凶恶得很,又劝侯景杀掉废帝萧纲。
侯景听了他的谗言,便派彭隽、王修纂跟着王伟一同前往永福省。
他们假惺惺地捧着酒杯,说是来给萧纲祝寿。
萧纲见了,冷笑一声:“寿酒?
怕不是来送我上路的吧!”
他神色平静,吩咐摆上酒菜,还让人奏乐助兴。
他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直到酩酊大醉,才踉踉跄跄地躺到床上。
王伟见时机已到,便示意彭隽动手。
彭隽搬来土袋,重重压在萧纲身上。
王修纂也爬上去,直接坐在土袋上。
一个醉醺醺的废帝,哪经得住这般折磨?
不一会儿,萧纲便气绝身亡,年仅四十九岁,在位不过短短两年。
萧纲,字世缵,生前被囚禁时,曾在墙上题字自述:“有梁正士兰陵萧世缵,立身行道,始终如一。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弗欺暗室,何况三光!
数至于此,命也如何!”
他还写了两首《连珠》,字字凄怆,令人不忍卒读。
他一生着述颇丰,可惜终究敌不过命运。
王伟见萧纲已死,竟连一副像样的棺材都不肯给。
他拆下门板,草草收敛尸体,把灵柩丢在城北的酒库里,便兴冲冲地回去复命了。
这般狠毒,仿佛与萧纲有不共戴天之仇。
侯景假惺惺地给萧纲拟了个谥号,称他为“明皇帝”,庙号“高宗”。
然而,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第二年,王僧辩率军攻入建康,推翻侯景,重新安葬萧纲于庄陵,并追尊他为“简文皇帝”,庙号“太宗”。
“主公,萧纲虽废,终究是祸患。”
王伟阴恻恻地说,“不如趁早除掉,以绝后患。”
侯景眯起眼睛:“你有何计策?”
“只需一杯毒酒,或是一袋黄土……”
王伟低声道。
萧纲见“祝寿”使者
“陛下,臣等奉侯公之命,特来为您祝寿。”
彭隽假意恭敬。
萧纲冷笑:“寿酒?怕是断头酒吧!”
王修纂脸色一变,强笑道:“陛下说笑了……”
“事情办妥了?”侯景问。
王伟得意一笑:“主公放心,萧纲已死,连棺材都是现成的门板。”
侯景哈哈大笑:“好!这下再无人能威胁我了!”
新主萧栋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尊先祖。
他把昭明太子萧统尊为昭明皇帝,又将已故的父亲豫章王萧欢追封为安皇帝。
朝堂上,他提拔东道行台的刘神茂为司空,其他官员则维持原职不变。
刘神茂接到任命时,正在营帐中踱步。
亲信见状问道:“将军为何心事重重?”
“侯景兵败而归,正是天赐良机。”
刘神茂猛地转身,眼中闪着精光,“我受朝廷厚恩,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第二日校场点兵,刘神茂当众撕毁侯景的军旗,高声道:“诸位!
逆贼侯景祸乱朝纲,今日我刘神茂要替天行道!”
三军将士闻言,纷纷举刀响应。
很快,东阳城头就换上了朝廷的旗帜。
此时江陵方向也传来捷报。
大将王僧辩率军东下,势如破竹。
在郢州城外,他对着守将侯瑱喊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投降还能保全性命!”
侯瑱在城头犹豫半晌,最终打开城门。
王僧辩收编其部众后,继续挥师东进。
在湓城,他与陈霸先的军队胜利会师。
“王将军,我军粮草充足。”
陈霸先指着营中堆积如山的粮袋说,“这三十万石粮食,足够支撑我们打到建康!”
两军合兵一处,很快就攻下晋熙。
在寻阳城下,侯景的守军望风而逃。
王僧辩站在城楼上,望着溃散的敌军笑道:“这些贼寇,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夕阳下,朝廷的旌旗在城头猎猎作响。
士兵们都在议论:“照这个势头,很快就能收复建康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一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