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腿跨到殿外时,阿奴突然回头:“你是,李、蔓、草。”
“李蔓草”这三个字落下,谢瑶华与容铮双双一震。
这个名字,是谢瑶华在回永宁侯府前的名字,那个时候,她低贱得如路边的小草,谁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了。
“等一下。”
谢瑶华走下台阶,来到阿奴跟前,她盯着阿奴仔细的看,看着看着,她认出来了:“你是李启明。”
李启明眼睛流出血泪来:“不,我是阿奴。”
“好的阿奴,你想我做什么?”
“……我恨南诏王。”
谢瑶华点头:“我让人将你带回村,和你娘葬在一起。”
“好。”李启明脸上露出笑容,“你现在这样,很好。”
哗啦啦的铁链声渐去渐远,很快便听不到了,谢瑶华已经坐回去,与朝臣们进行国事讨论。
下朝了。
谢瑶华拿起一本奏折,但还没翻开就被容铮抽走。
容铮拉起她就往太极宫走,随口吩咐福公公:“摆驾太极宫。”
下雪了,还刮了风,回去的一路容铮都没说话,只紧紧地拉着她。
到太极宫时,福公公已经先命人将炭给点上了,容铮极少来太极宫,特别是冬天,他完全不来,所以太极宫这几年就没点过炭。
只是炭虽然点起来了,还一点就是十几盆,但殿内还是冷飕飕的,热气没那么快聚集。
容铮干脆将她拉到内室,两人往榻上一坐,又拿棉被盖住,这才完全暖和起来。
容铮让人将窗子全关上,帘子全放下。
外头冰天雪地,屋子里黑漆漆的,两个人被黑暗与被子包裹其中。
容铮拥紧谢瑶华,并没有急着开口。
谢瑶华沉默了好一会才打破沉默。
“李启明比我大三岁,曾给过我饭吃。”谢瑶华轻声,“但也仅止于此。”
李启明就是个小孩,能做什么?他舅妈对他也不好,三天饿他九顿。
后来有一天他不见了,他舅妈说他去找他父亲了,但村里其他人都说他是被他舅妈扔进水里淹死了。
谢瑶华曾去河边找过,只看到一双烂鞋,谢瑶华曾帮李启明补过鞋面,因此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李启明的鞋。
她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去了南诏。
“李启明的娘是未婚先孕,又藏得好,直到李启明生下来,李家人才知她与人苟合了,但无论李家人怎么逼问,他母亲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大概在李启明八岁的时候,他母亲便过世了,那天李启明告诉我,他有父亲,他父亲在南方。”
“他说等他长大了就去找他父亲。他走的那年是十二岁,我九岁。”
“他长高长壮了许多,我认不出他来,他却是认出了我。”
“其实我希望他说他想活,那样我就能报他的一饭之恩。但我同时知道,他想他母亲,所以我尊重他,在他死后,我会将他与他母亲葬在一起。”
“容铮你说,什么是对错?李启明他没有反大兴的心,他去南诏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