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父王进京登上皇位,自己就成了储君太子,而非眼下这区区福王世子。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王,那您打算何时与那几人一同进京?
需不需要儿臣同行?”
朱常洵冷冷看了朱由崧一眼,知子莫若父,他怎会听不出儿子话里的意思。
暗自叹了口气,起身走上前,伸手扶住朱由崧的肩膀,说道:“父王想告诉你,这几日,父王想通了许多事。
是我们的终究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就别去强求,更不该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人人都觊觎皇位,古往今来,为此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可真正能登上皇位的又有几个?
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最后不过是成了龙椅下的累累白骨。”
朱由崧闻言,顿时愣在当场,目瞪口呆。
原本满心欢喜的他,听到朱常洵这番话,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显然,父王看得比自己深远得多。
看着儿子的表情,朱常洵站起身,继续说道:“你知道吗?
当年,父王在朝堂的势力,以及在民间的声望,都远超你皇伯父。
父王当初根本瞧不上你皇伯父那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你不也常常戏弄欺负东宫那俩兄弟吗?
那时,我们何等意气风发。
可如今回头看,我们才是大错特错。
你皇伯父绝非软弱无能之辈,他仅仅凭借一个长子的大义名分,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多说,就引得无数东林党官员为他摇旗呐喊。
为了拥立他,东林党人冲锋陷阵,死了不少人。
而你皇伯父看似唯唯诺诺、如履薄冰,实则这才是大智慧。”
听到父王如此评价皇伯父,朱由崧不禁想起小时候一起读书的情景。
那时父王意气风发,在宫中人人敬畏,皇祖父对他们父子也是疼爱有加。
反观东宫父子几人,个个唯唯诺诺,就连当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和他弟弟见了自己都得绕着走。
朱由崧顿时有些不服气地说:“父王,皇伯父当年不过是占了大义名分,运气又好罢了,不然怎会登基一月就驾崩了。”
朱常洵一脸正色地说:“你要记住,从古至今,能坐上龙椅的没有一个是傻子。
一个傻子,恐怕还没坐上龙椅,就被人踩死了。
你皇伯父精明得很。
当年的梃击案,你还记得吧?”
朱由崧点点头。朱常洵接着说:“你知道梃击案的幕后主使是谁吗?”
朱由崧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父王您和皇祖母吗?”
朱常洵叹息一声,说道:“连你都这么认为,天下人就更会这么想了。
实际上,这事儿跟父王和你皇祖母毫无关系。
真正的幕后主使,就是你那位看似窝囊的皇伯父。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以退为进,不仅巩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还把父王和你皇祖母置于风口浪尖。
一旦他们父子几人有个闪失,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就能把父王和你皇祖母淹没了,就连你皇祖父到时候也保不住我们。”
朱由崧彻底震惊了。朱常洵继续说道:“当年,你皇伯父看似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实则稳如泰山。
他聪慧过人,平日里那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东林党人打着祖宗礼法的大义旗号为他助威,同时在朝中、宫内安插自己的人手。
你知道你皇伯父是怎么做的吗?”
朱由崧摇摇头。
朱常洵一脸严肃地说:“朱由校、朱由检俩兄弟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朱由崧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说:“一个病死的,另一个是被皇伯父打死的。”
朱常洵淡淡地说:“这只是表面现象。
真实原因是她们背后的家族投靠了东林党,被你皇伯父察觉,所以才对她们痛下杀手。
父王来洛阳就藩之前,曾与你皇祖父有过一番交谈。
那时梃击案刚发生不久,你皇祖父亲口告诫父王,来洛阳当个富贵藩王,别再有夺嫡的念头,因为父王根本不是你皇伯父的对手。
要是继续斗下去,等你皇伯父登基,咱们一家就没好日子过了。
最后,父王便来洛阳就藩了。”
朱由崧听完,仍心有不甘地说:“既然父王把皇伯父说得这么厉害,可为何他登基一月就驾崩了呢?”
朱常洵叹了口气,说:“你还是不了解你皇伯父。
论起隐忍狡诈,他不输世宗嘉靖皇帝。
论起残忍伪善,他胜过你皇祖父。
这样的人心机太重,杀气太大,运气太好,这三件事都夺了天机。
一旦让他坐稳皇位,那些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东林党人,就是他待宰的羔羊。
这是命啊。
你皇伯父登基一月就驾崩,与其说是东林党人动的手脚,倒更像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