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讲!”
卓王孙直言:“走海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怎么会?番禺近海,找来船只往来就是,这有何难的?”
听到这话,卓王孙就晓得了,赵越对海路商贸是完全不了解,江南几处因海贸异军突起的商港,哪一个像赵越说得似的,
“若找来几条船就算一个港口,大汉万万里河山,近水处数都数不过来,岂不是处处良港了?何以现在的良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赵越脸上一红:“是我想简单了?”
卓王孙点头,
“那....”赵越言语恭谨,“请先生赐教!”
赵越可取之处,就是听劝,从不刚愎自用,从善如流,谁说的有道理,他就听谁的,
见被自己不留面子,赵越依然能不耻下问,卓王孙心中对赵越的评价高了几分,
“番禺确实有设港的优点,城南门一处近海地,就是设港的好地方,我都看了,那里水流平稳,没什么暗流,在那里设港,再好不过,只是....”
赵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只是”打清醒了,
“只是什么?”
“从头建起一处良港,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非同寻常啊,我对水利也不是太懂,只能说些皮毛,
建港第一步,要为河道清淤,疏通河道,抹平陷处,必须需要大量的人力....”
“此事不必担心!”赵越大手一挥,极自信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人嘛?!我这有的是人,找来越人干就是了。”
卓王孙心中腻歪,想了想,自己老惦记这事,早晚是心里一根刺,跟赵越永远尿不到一个壶里,不如直说了,
“赵府君,越人也是人,您这不能把人家当牲口使吧。”
赵越觑了卓王孙一眼,
忽然笑道,
“您是遇到了好人,馥壶是越人中不错的,她这样的,少啊!大多越人都是胡搅蛮缠,低贱得很,以前这里的南海王,用他们可真比牲口用得还狠,我这才哪到哪?
然后呢?太上皇攻打南海国,平掉了南海王,这群越人还哭呢,为了把他们用成牲口的南海王,又与汉军拼了起来,太上皇问讯大怒,又是杀了一大批,才把这股声势平下来,这水是最近几年才清的,以前红着呢。
您把他们当人,他们把自己当牲口啊,嗨,您还就得把他们当牲口对待,他们才念着你的好。”
卓王孙面露不快,
赵越又话锋一转,“其实啊,我是没办法,不用越人也不行,您看,开商路,别管是旱的还是水的,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活儿,总要有人干吧,徭役不会翻山越岭送过来,要想开渠,到底还是要用越人。”
理是这个理,可卓王孙知道,前面才是赵越的真心话,
说实话,卓王孙有些不想和赵越合伙了,
不行就像阿大说得,先做点小买卖,积累声望,等到再换个府君,陛下有意开垦岭南时,再做不迟,卓王孙也急,但急没用啊,
忍着腻歪,卓王孙继续道,
“除了清河通淤,还要打桩地基,建立平台,岭南杉木、樟木都耐水防腐,可以就地取材,与前一步差不多,说到底,还是要人。”
见卓王孙没对此前自己说出的话做出反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赵越眼中不快一闪而逝,
“先要找人把这两件事做了,再快也要半年的功夫啊。”
赵越应道:“那我先想想办法,再找来懂兴修水利的人问问。”
赵越有逐客的意思,卓王孙也适时起身,
“赵府君,那我就退了。”
赵越看着眼前的文书,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行出番禺府邸,卓王孙只觉得胸膛一清,
等在外的阿大走来,
“大父,如何?”
“人多耳杂,找个清净地方说。”卓王孙使了个眼色。
俩人迤逦到了一处清净地,
“一和赵越、孔同说话,我心里就不痛快,这段日子,我总想着,要不要忍着不痛快与他们做些事,今日一想,何必难为自己呢?”
阿大很是认同:“大父,您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这一生什么事没做过,不能临老了掉进河里,你要不急,我们就做几年小买卖,等着风向转了再说。”
“我肯定不急!我能跟着伺候您就心满意足了!”
卓王孙望着前方,喃喃道,
“福璐璐拿着玉佩,换些钱,换个地方去过富庶日子吧。”
卓王孙也分不清,他是同情福璐璐,还是同情越人,幸好,他也无需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能力有限,改变不了大局,帮不了所有越人,他也不知该怎么帮,能把福璐璐安顿明白就不错了。
府邸,等着卓王孙离开后,孔同走进,
“府君。”
“哼!”赵越重重一拍桌案,语气不快道,“何事?!”
孔同不知赵越是不是朝自己发火,愣在那,赵越见状解释道,“不是朝你撒气。”
“赵府君,那是因何事生了这么大气啊?”
赵越不想和孔同多言,
反问道,
“你有何事?”
“我把馥壶拿了!”
“你拿她做什么?”
赵越惊讶得看向孔同,
馥壶,馥壶,哪哪都是这个名字,哪哪都是这个女人,赵越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越人,何以牵动着岭南大势?
“我找她取药方,她不给,我就给她拿了!”
赵越愣住,看了孔同好一会儿,
这处理方法蠢得不能再蠢了,
“我前脚放了她,你后脚就拿了?她直说不给,你有没有软磨硬泡?不能要来,你能不能想些别的法子偷来?!蠢货!”
孔同没想到赵越竟会生这么大的气,
“不就是拿个越人吗?这有什......”
“她是个寻常越人吗?!因为他卓王孙都要与我翻脸了!我得罪起卓王孙,我得罪起司马相如吗?!
考成法,我侥幸混过两年,京中一直寻着机会下我官,今年要是考成不过,我就下了!
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