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竹眠从黑暗中醒来,猛地睁开眼睛。
想到谢琢光之前说的话,她翻身下床,悄然离开了青荇别苑。
清晨的须弥山笼罩在薄雾中,石板小径上露水未干,打湿了乌竹眠的绣鞋,她特意绕了远路,确保没人跟踪,手腕上的疤痕随着靠近剑冢而愈发灼痛,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剑冢位于须弥山北侧的一处幽谷,两侧峭壁上插满了各式古剑,有的锈迹斑斑,有的仍寒光凛冽,谷口石碑上“剑冢”二字笔力遒劲,隐约有剑气流转。
乌竹眠刚踏入剑冢,谷中的古剑突然齐齐震颤,发出嗡嗡剑鸣。
这不是警惕的敌意,而像是……在迎接什么,她腰间的且慢也随之轻颤,似乎在回应这份呼唤。
“它们认得你。”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谷中传来,谢琢光站在剑冢中央,靛青色的长衫在晨风中微微飘动,与往日不同,今日的他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或者说,认得你的剑。”他补充道,目光落在且慢和她手腕的疤痕上。
乌竹眠缓步上前,古剑的嗡鸣随着她的移动而起伏,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章,这景象太过奇异,让她一时忘了言语。
谢琢光指向谷底一块半埋在地下的古老剑碑:“过来看这个。”
剑碑通体黝黑,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央有一道深深的剑痕,乌竹眠走近细看,发现那些符文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
“把手放上去。”谢琢光轻声道:“放在剑痕处。”
乌竹眠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指尖触及剑痕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她本能地想抽手,却被谢琢光一把按住。
“忍着点。”他的声音很温柔:“真相总是带着痛的。”
寒意很快变成了灼热,乌竹眠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血色天空下,她的身影被数不清的怪物吞噬;青荇山灵脉被断,小师兄千山的身影消失;小师妹百里鹿云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大师兄宿诀一身黑袍,魔气浓重;三师兄云成玉脸色苍白僵硬,好似一个无知无觉的傀儡……
最令她心碎的是,师父宿槐序似乎正身处一个古老的阵法内,浑身血淋淋,白发被鲜血黏在脸上,嘴唇翕动,心口的位置被生生剜了一个碗口大的伤疤,里面空空如也……
“不!”
乌竹眠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冷汗浸透了后背,这些画面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刺痛着她的神经。
“现在你明白了?”谢琢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这些不是噩梦,而是被幻境掩盖的真实记忆。”
乌竹眠呼吸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且慢:“青荇山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我是谁?”谢琢光苦笑一声,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是每日与你并肩作战的伙伴,是陪你度过无数个练剑晨昏的影子,是你最信任最喜欢的……”
他顿了顿:“……剑灵。”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谢琢光的身形突然变得半透明,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绕着乌竹眠盘旋一周后又重新凝聚成人形。
乌竹眠缓缓瞪大眼睛。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证实还是让她心头一震,且慢确实有灵,这是她早就知道的,只是还未生出剑灵,所以她没敢深想。
“如果你是我的剑灵,那你为什么不能回到剑中?”她敏锐地发现问题所在。
谢琢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裴兰烬在创造这个幻境时,用秘法切断了你我之间的联系,我强行闯入幻境寻你,却被困在了这个人形躯壳里。”
他指了指自己:“现在我只能靠近剑,却无法回归。”
乌竹眠想起每次谢琢光出现时,且慢的异常震颤,那是剑在呼唤自己的灵,就像人想念自己失散的魂魄。
“那我们该怎么办?”她急切地问:“裴兰烬到底想要什么?”
谢琢光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想将你困在此处,用你的神识重新激活神骨的力量,幻境中的时间流逝比外界慢很多,对你来说可能只过了几天,但真实世界……”
“已经过去多久?”乌竹眠打断他,声音发颤。
“至少半个月。”谢琢光沉声道。
半个月!
乌竹眠胸口如遭重击,那些闪回的画面再次浮现,师父重伤、大师兄堕魔、三师兄被炼制成傀儡、小师妹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有小师兄失去了踪迹……
这是未来的青荇山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十七岁的乌竹眠心乱如麻,她必须尽快回去!
“怎么打破这个幻境?”她一把抓住谢琢光的手腕:“一定有办法的!”
谢琢光低头看着她手腕上的疤痕:“这个伤,你还记得是怎么来的吗?”
乌竹眠摇头,这也是她记忆中缺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