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好在没行周公之礼,不然她杵在这就难为情了,卫楚手里的香燃好,又悄无声息且快速退出寝屋,却见宗湘还是守在门口的,不由地一声冷哼,“人都好着呢,除了你自己,也没人惦记这事了,连成媪都没提,我不知道你在多想什么?”
一边说,两个人一边往稍间的下人房过去,宗湘捏了捏裙裾依旧没说话,就定在了原地,卫楚再回头度量了她一眼,心中亦气她小题大做,因而步子加快,没有再理会。
身前的人影很快消失长廊拐角,宗湘只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会,就鬼使神差调转方向,又朝着主人寝屋过去,里头的几盏大灯都灭了,只留着后室那一座小小的豆形灯,不过那是供主人起夜用的,要从外头往里看,也看不分明,她悄无声息地靠近窗边,依稀听得几声女子的娇喘,忍不住侧耳,那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剧烈——咚的一声,将她愈加迷惘的思绪一下震碎,原是前堂长案上的火钟铜球掉了,宗湘猛地一抽气,两滴汇聚已久的清泪从眼眶夺出,只得往稍间返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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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昭玉夫人这么个伶俐人出马,梁氏另嫁的事很快有了结果,虽然这事实在得罪人,但元夫人还不会为了自己娘家庶妹而得罪了昭玉夫人的,便是脸上没多少笑意,也都算是同意了。
梁氏当日就来云月榭找桑陵了,哭得梨花带雨,手里抓着的帕子上满是泪痕。
“夫人,我可是曾做错过什么?若我有地方得罪了你,是我年纪轻不经事,你打我、骂我也好,何至于要将我赶出去?我入侯府一年了,这事众人都知晓,如今要我再嫁,我还有什么脸面而言?”
这结果桑陵也早料想到了,不论这里头到底如何,外人首先看到的恶人肯定是她,她无奈放了手里的账簿,又示意边上几位肆主先行回避。
才要起身去说话,只见后头追赶来的成媪和小原杏,“姨娘——梁娘子来这里做什么?夫人正忙着呢。”
梁氏不暇顾及,索性膝行上来抓住了桑陵的裙角,“你不能这样待我,这是要毁了我。”
虽说国朝对于女子还没那么束缚规训,但是这样的事确实给人难堪。怪只怪她们站在了对立面,少夫人的眼角眉梢终究为寒色浸染,“我同你实话实说,当初你入门,不是我做的主,而今你出去,我也做不了任何主。便当真是我不喜欢你,难道就真能让你出去?我想你嫡姐元氏,在左将军府也没这样的本事罢。”
便是当年的马氏,厉害到那个地步了,要赶走桑武后院的妾室,也都还是拐着弯的来,都还是赌上了和桑武这个夫主的感情。她再有能耐,未必还能劝动聂策,乃至后头的昭玉夫人和聂太公?
“我知侯爷钟情与你,入府这一年来,我不是看不明白,你——”梁氏不甘地低下了头,将神情都藏在了低处,“夫人容色倾城,妾没有资格,也从未想过争什么,妾是奴,能做的唯有服侍侯爷和夫人。”说着,她伏身朝桑陵行了个大礼,任成媪和卫楚来拉都不肯起,“还请夫人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