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细的脚步声,这个时候成媪定然在外头,还有人敢走动——不过一会,果然听成老妈妈低声吩咐了两句什么,但廊下的人影依旧没有离去,桑陵不禁侧目,“怎么了?”
“无事。”成媪的声音后头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夫人恕罪,奴婢是来送平安符的,梁姨娘原是要白日送来的,这边不得空便没能送上来——”
这时候赶得也巧了,桑陵颔首只让“拿进来”,成媪自不会让那婢子进屋,就叫了卫楚送进去。
两张写着符文的金箔在晃动的烛光下闪闪发亮,桑陵心底不由得一笑,瞧瞧,争宠环节也开始了,梁氏到底还是着急了,其实她就算不走这一步,这半年来在昭玉夫人面前卑躬屈膝,那边自会留情面照顾着她,受宠是迟早的,就算还不能做到和她分庭抗礼,却也不至于和之前一样,夫主都难见一面的——又何至于今天晚上来这一出,倒让人看破了这点拙劣的小心思。
“你看看。”聂策拿起金箔,同样一声冷笑,“你要把我往外推,人家巴不得迎着,这你都不气?”
话音落地,炉子里的木炭一声爆裂,正好盖住桑陵心底疑惑的声音,她有时候真禁不住怀疑——聂策究竟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这厮的脑回路究竟太不一样了,在桑陵的刻板印象里,男人被女人们争,不都是不点破的默默享受吗?
古今中外的男人都是这副德性,表现好点的,也都不过装出来的。
“无关争宠。”她提着的一口气缓缓松开,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二人之间也没有那种一触即发的气势了。
就随意寻了脚边的毡席跽坐下来,语气里丝丝倦意,“人是老爷子安排进来的,这大半年来娘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你无故冷落她,他们不会怪你,到头来只会觉得是我的错,与其惹出许多不快,不若松松手。”
而且也不是说她完全不争,就任由妾室欺压到自己头上来——现在有了乐一乐,很多利益她还需要争取。因而适当退这一步,是为更长远的安宁。
“劲往一处使,才能合力解决这些问题。”聂策又出乎她意料的来了句,“我早和你说了要打发走她的,这才多久,你又如此,我当真不知道——”
这话再三提及,连聂策都觉得自己婆婆妈妈了,可是不提,心里的坎始终过不去,他从桑氏的行动里就是看不出来“在意”二字——虽说为了寻他去了交州——可是这里头又好像并非完全如此。在番禺边界时,她只因半途听到了钟村的消息,就毅然决然留在了那里。
如果当时他没有退那一步呢?她会随着他的步伐走吗?
答案很显然不会。桑家女从来就只听自己的。他不得不怀疑,对二人的感情她也是如此盘算,或许有欢喜,但也看得分明,兴许早就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
虽说聪明人做长远打算——无可厚非,可面对一个做好了全身而退的爱人,谁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