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水是血红色的。
不是夕阳染的,是湖底沉了三百年的怨气。孙策站在湖西岸的青石板上,玄色战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霸王枪」——枪杆是用当年射杀于吉的青铜剑熔铸的,此刻正发出蜂鸣,与湖面的涟漪共振。
「小霸王!」
声音从湖心传来。孙策抬头,只见水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三个身影踏浪而出。最前头的是个鹤发老者,手持桃木剑,周身缭绕着青雾——正是被他从曲阿山斩杀的于吉;中间那人穿着兖州牧的锦袍,腰间挂着「刘表」的玉珏,眼神阴鸷如刀;最后那个穿银甲的胖子,腰间别着「袁」字令牌,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
「幻?」孙策眯起眼。他能感觉到这三人的魂魄里混杂着不属于现世的杂质,像是被人用「摄魂幡」强行抽离阳间的残念。
「非幻非真。」于吉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我们是『镜中三怨』——被你斩于马下的不甘,被你烧成焦土的怨恨,被你踩碎尊严的疯狂。」他的桃木剑指向湖面,青雾骤然凝结成镜,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孙策持枪跃马,于吉在人群中抛撒符纸,刘表在城楼上冷笑,袁术在酒宴上摔杯。
「好手段。」孙策抚了抚额角的银枪,「当年我杀于吉,是因为他用幻术惑民,害了三百童男童女;杀刘表,是他暗中勾结黄祖,射杀我二弟孙权;杀袁术,是他僭越称帝,辱我江东儿郎。」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但今日的你们,不是活人,是执念化的祟。」
「祟?」刘表的玉珏突然迸发红光,「那你看看这是什么!」镜面里的画面扭曲,变成孙策跪在灵堂前,抱着孙坚的尸首痛哭——那是他十七岁时,父亲战死的真相。「你以为你爹是病逝?」刘表的指尖划过镜面,「他是被袁术下毒!你杀我时,可曾想过,你脚下的荆州,本就该是我的?」
孙策的瞳孔骤缩。他记得灵堂里那碗参汤,记得母亲哭着说「主公累了」,却从未想过……
「小杂种!」袁术的银甲突然渗出黑血,「你抢我传国玉玺,夺我寿春粮仓,还把我吊死在城门上!今日我便用这『血河幻』,让你看看什么叫『天理循环』!」他的身影化作一团血雾,血雾里伸出无数手臂,抓向孙策的脚踝——那是当年被孙策处决的贪官污吏,是被夺了田产的豪族,是被踩碎尊严的贱民。
「够了!」孙策暴喝一声,霸王枪重重砸在地上。枪尖触地的瞬间,地面裂开十丈剑痕,青色剑气如游龙般窜向三人。「你们以为这些执念能困我?当年我十七岁统兵,二十岁破皖城,二十一岁斩于吉,靠的不是你们给的道理,是这杆枪里的——」他抽出枪缨,露出枪杆内侧刻的八个血字,「『杀尽不臣,护我江东』!」
剑气劈开血雾,袁术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刘表的镜面「咔嚓」裂开,露出底下斑驳的铜锈——原来那根本不是真实的记忆,是用「幻心草」汁液画的假象。于吉的青雾最浓,却也在剑气里被撕出无数窟窿,露出他身后漂浮的半透明魂体——那是真正的于吉,此刻正盘坐在一座小岛上,闭目念诵《太平清领书》。
「原来如此。」孙策望着湖心的真于吉,突然笑了,「你们是被『镜魔』操控了。」他指向湖底翻涌的黑浪,那里浮出半张扭曲的脸,正是传说中住在镜湖底的「摄魂妖」,「这妖物专吸凡人的执念,用幻术把死人的怨恨捏成假身,再借你们的手……」他的枪尖指向镜魔,「想让我重蹈覆辙,变成和你们一样的怨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