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脚下的白桦村,被一场十年未遇的暴风雪死死摁进了深寒之中。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发出凄厉的呜嚎,将天地搅成一片混沌的惨白。就在这肆虐的风雪里,一种比严寒更刺骨的恐惧,如同冰锥,深深扎进了这个闭塞村落的心脏。
短短十日,三名精壮的年轻后生,接连失踪。
第一个是赵猎户家的铁柱。进山收套子,一去不返。三天后,他的尸体在村西头人称“鬼哭沟”的深雪沟里被发现。整个人呈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凝固在冰雪中——双臂向前,紧紧环抱着虚空,仿佛在拥抱一个无形的、冰寒彻骨的恋人。脸上凝结着一种混合了惊骇与诡异的平静。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唇,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结晶,如同被冰雪女王亲吻过。
“雪女!是长白山的雪女索命来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然而,这只是开始。紧接着是村东头的石锁,然后是木匠家的水生。同样的失踪方式,同样的发现地点,同样的拥抱姿势,同样的……幽蓝“吻痕”。
村里仅有的老郎中哆嗦着查看过铁柱的嘴唇,摇头说那不是冰,冰是透明的,这玩意儿…蓝幽幽的,邪性!消息长了翅膀,裹挟着风雪,飞进了连化城,重重砸在巡察行辕穆之(孤仁盛)的案头。
巡察行辕临时辟出的殓房,寒气比外面更甚。三具僵硬的尸体并排躺在冰冷的木台上,覆盖着粗糙的白麻布。空气里弥漫着冰雪融化的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清香。
穆之亲自揭开了麻布。三张年轻却已了无生气的脸孔,定格在死亡降临的瞬间,那凝固的拥抱姿态透着无法言说的诡异。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陨,落在他们的嘴唇上。幽蓝色的结晶薄薄一层,在昏暗的油灯光下,泛着冰冷、非自然的微光。
“婉儿。” 穆之沉声道。
慕婉儿早已戴好自制的细棉手套,手持小巧的银质刮刀和瓷碟,小心翼翼地靠近第一具尸体——赵铁柱。她用刮刀极其轻柔地刮取唇上少许蓝色结晶,放入瓷碟。接着是石锁,水生。三份微小的蓝色样本被置于灯下。
“大人,”慕婉儿蹙眉细观,又凑近轻嗅,“此物非冰非霜,质地更似…矿物粉末凝结?且带有极淡的苦涩之气,绝非唾液或雪水自然凝结所能成。” 她取过药囊中一小瓶透明液体,滴了一滴在样本上。滋啦一声轻响,微小的气泡冒出,那蓝色结晶竟开始缓慢溶解。
“硝石?!”慕婉儿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此乃硝石遇水溶解之象!只是…纯度似乎极高,凝结形态也异于寻常。”
硝石?穆之眼神一凝。此物多用于火药、制冰,怎会出现在死者唇上?
此时,阿尔忒弥斯无声地靠近第三具尸体——水生的手。她银色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透镜,捕捉到死者微张的指甲缝里,嵌着几丝极其细微的、深绿色的物质。她以银针尖端,精准地将其剔出,置于另一片白瓷上。
“松针。”阿尔忒弥斯的声音清冷如碎冰,“新鲜折断的松针精油残留。”
松针?硝石?拥抱的姿势?雪沟?穆之的脑海飞速运转,将这些碎片拼凑。
白桦村,村正家低矮的土坯房内,炭盆也驱不散渗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慌。几个村民被带来问话,个个面如土色,眼神躲闪。
“大…大人!”一个裹着破旧羊皮袄的老汉,牙齿打颤地说,“铁柱失踪那晚,雪最大!俺…俺起夜,隔着窗户纸的破洞…模模糊糊看到个白影子!就在村口老槐树那边!飘…飘乎乎的,头发老长,银白银白的,跟这大雪一个色儿!一晃…就奔鬼哭沟方向去了!”
“对对!石锁不见那晚,俺也好像瞅见个白影!”另一个汉子急忙附和,“就在他家柴火垛后面闪过!也是长头发,白得吓人!跟…跟…” 他偷偷瞥了一眼站在穆之身后阴影里、银发如瀑垂至腰际的阿尔忒弥斯,喉咙滚动了一下,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但那惊恐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跟这位…这位姑娘似的…” 终于有人小声嘀咕出来,随即引来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数道带着恐惧和怀疑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阿尔忒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