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管齐下。” 东野稷放下笔,眼神果决,“第一,我会立刻动用关系,给奉行所负责此案的与力(中级官员)施压,要求公正、细致地勘察现场和证物,尤其‘提醒’他注意那颗带血的珍珠,暗示其可能指向真凶。同时,我会派人暗中盯着奉行所的证物房,防止有人做手脚。”
“第二,” 他看向穆之,目光深邃,“那颗珍珠上的金线是关键。扶桑使用金线的织物虽然不少,但能出现在樱落馆头牌房中的客人,层次有限。而且,不同的金线,其捻制方法、成色、粗细、甚至产地来源,都有细微差别,懂行的人能分辨出来。我东野家扎根香川百年,人脉遍布三教九流,对本地豪族、富商、乃至一些特殊人物的喜好和用度,都了如指掌。我会动用家族的情报网,秘密排查案发前后出入樱落馆、尤其是与雪千代或松本千代有密切接触、且身份足以穿着金线华服的客人!重点是……身上有抓痕、或者行为有异、或者案发后匆匆离去的人!”
穆之听得心潮澎湃,东野稷的缜密分析和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看到了救出婉儿的希望!“大人深谋远虑!穆之……不知该如何报答!”
“报答?先把你师妹救出来再说吧。” 东野稷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此事牵扯甚广,背后之人能量不小,我们需万分谨慎。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尤其不要再去樱落馆附近,以免打草惊蛇。静候我的消息。”
“是!穆之明白!” 穆之用力点头。他此刻能做的,就是信任东野稷,并压抑住内心的焦灼。
与此同时,香川城町奉行所那阴暗潮湿的大牢深处。
慕婉儿被粗暴地推进一间狭小的单人囚室。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锁链哗啦作响。浓重的霉味、排泄物的恶臭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墙壁冰冷,地面铺着肮脏的稻草。手腕上被麻绳捆绑的勒痕和脸上的淤青依旧火辣辣地疼。
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屈辱、愤怒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松本千代那恶毒的眼神,雪千代临死前惊恐的表情,还有那支插在她胸口的、自己视若珍宝的银簪……如同噩梦般在眼前回放。她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目的就是要她的命!
“不是我……不是我……” 她低声呢喃,声音嘶哑。东野稷和穆之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希望,尤其是听到东野稷用汉语询问她时。但希望过后,是更深的绝望。这里是扶桑的官府大牢,她语言不通,孤立无援,如何能洗刷冤屈?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看守粗鲁的扶桑语呵斥。一个看守端着粗糙的木碗,里面是散发着馊味的稀粥,从栅栏缝隙塞了进来,然后骂骂咧咧地走开。
婉儿看着那碗令人作呕的食物,没有动。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案发时的每一个细节:雪千代突然的热情邀请,房间里那熏得人头晕的浓香,雪千代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和随后变得迷离的眼神,以及……在她反抗推开雪千代后,脑后那迅疾如电、带着风压的重击!那绝不是女人的力量!而且,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闻到了一丝极其淡的、不同于脂粉和熏香的……冷冽的、带着海腥气的味道?
这味道很淡,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在哪里闻到过……是在海盗船上?还是……那个鬼面人?
婉儿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这味道是关键!真凶可能是个男人!而且可能……与海有关?或者,与那个掳走弥斯的鬼面人有某种联系?她必须记住这个线索!必须想办法告诉穆之!告诉那个能说汉语的东野大人!
她挣扎着挪到牢门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栅栏,用生硬的扶桑语喊着:“我要见人!我要见刚才那位大人!东野大人!我有话要说!重要的话!”(“人に会いたい!さっきの大人に会いたい!东野様!话がある!大事な话だ!”)
看守的脚步声不耐烦地靠近,隔着栅栏用扶桑语大声呵斥着,让她闭嘴。
婉儿毫不退缩,依旧用力拍打着,重复着那几个关键的词:“东野大人!重要的话!气味!海的味道!”(“东野様!大事な话!匂い!海の匂い!”) 她不知道看守能不能听懂,但她必须尝试!这是她唯一能传递出去的求救信号!
看守被她吵得不耐烦,猛地用木棍敲在铁栅栏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恶狠狠地咒骂着,威胁她再吵就不给饭吃。
婉儿停止了拍打,背靠着栅栏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看守的咒骂声渐渐远去。黑暗中,她蜷缩起来,将脸埋在膝盖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穆之师兄……东野大人……你们能听到吗?能抓住那一丝海风的味道吗?她抚摸着腕上被绳索磨破的皮肤,那细微的刺痛提醒着她,她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可能还在受苦的弥斯姑娘。
阴暗的牢房里,只有她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看守模糊的交谈声。那颗沾着血迹、带着神秘金线的珍珠,此刻正躺在奉行所证物房的某个角落,如同沉入深海的明珠,等待着被人重新发现它的光芒。而樱落馆深处,松本千代正对着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身影,低声汇报着什么,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