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尔那满足的咀嚼声和骨头碎裂的吮吸声,如同地狱的鼓点,重重敲在东屋每个人的心上。那盆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炖肉,此刻在众人眼中,已然化作了世间最狰狞的毒物。
穆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那翻滚的肉汤和奇形怪状的骨头让他胃里再次剧烈翻腾。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浑浊的空气,强行压下生理性的厌恶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们此刻如同身处狼穴,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婉儿,”穆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检查我们随身携带的所有干粮和水囊!确保绝对干净,未被任何人动过手脚!”他深知,在这种地方,任何入口的东西都必须慎之又慎。
慕婉儿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从惊恐中恢复了几分医者的冷静。“是,师兄!”她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解开随身包裹,仔细检查为数不多的硬饼和肉干,又逐一摇动水囊,倾听声音,并用随身携带的银针快速而隐蔽地试探。确认无误后,她向穆之微微点头。
“阿月,”穆之转向阿月,一脸关心“你的伤如何?能否再战?”他必须清楚己方的战力底线,当然更多的是关心。
阿月活动了一下重新包扎好的左手,眉头因疼痛微蹙,但眼神锐利如初:“无碍,右手可用。” 她的回答简洁而坚定,如同出鞘的利剑。
穆之的目光最后落在小久身上。这个沉默的护卫不需要言语,他微微颔首,眼神中的戒备与决绝已说明一切。
“好。”穆之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清晰,“此地已成魔窟,不可久留。玲姐与巴图尔皆非善类,且已对我等起疑。昨夜失踪的旅人,便是血证。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永宁公主李乐嫣紧紧抓着慕婉儿的衣袖,身体仍在微微发抖,但眼神中除了恐惧,也多了一丝求生的渴望。她用力点了点头。
“但外面有巴图尔一伙,还有深不可测的玲姐。”慕婉儿忧心忡忡地提醒,“我们只有两匹马(阿月和穆之骑来的,小久徒步),公主不会骑马……”
“硬闯是下策。”穆之眼中寒光闪烁,大脑飞速运转,“必须制造混乱,趁乱突围。目标——马厩!婉儿,你与公主共乘一骑,阿月护持左右。小久,你负责断后,阻挡追兵。我来牵制玲姐和巴图尔!”
就在这时,外面大堂的喧闹声似乎小了一些。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烈的酒气和血腥味,朝着东屋方向逼近!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响起,震得门板簌簌落灰。
“里面的!给老子滚出来!”是巴图尔粗野的吼声,带着酒后的狂躁和未消的戾气,“玲寡妇说你们是大雍来的贵客?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贵客值得她把‘好肉’都省下来!” 他刻意加重了“好肉”二字,语气中充满了恶意的嘲讽和试探。
穆之眼神一凛,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阿月和小久准备。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到门边,用尽量平稳但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回应:“门外是哪位好汉?我等只是路遇劫匪的落难商旅,在此歇脚,无意打扰诸位。”
“商旅?”巴图尔发出一声嗤笑,独眼透过门缝似乎想窥探里面,“商旅穿得起那娘们身上的料子?老子看你们像大雍的探子!尤其是那个小娘皮,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大雍的公主吧?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核心!
屋内的永宁公主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穆之心头也是一沉,巴图尔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且言语狠毒,这是在故意试探和激怒!玲姐果然将永宁的身份透露给了这群豺狼!情势瞬间危急!
“好汉说笑了。”穆之强压怒火,声音依旧平稳,“内子体弱,只是家中略有薄资,做点小买卖罢了。公主千金之躯,岂会流落至此?”他一边周旋,一边迅速对阿月和小久打出手势——计划提前,准备动手!
“少废话!开门!让老子瞧瞧!”巴图尔不耐烦了,开始用身体撞击木门。那并不算厚实的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能再等了!
就在巴图尔又一次狠狠撞向门板的瞬间,穆之猛地将门向内拉开!巴图尔猝不及防,巨大的身体因惯性一个趔趄向前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