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王强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已经开了快十个小时，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仪表盘上幽幽的绿光映着他疲惫的脸，这是他车厢内唯一的光源。窗外，国道G317线蜿蜒曲折，像一条择人而噬的巨蟒，潜伏在川西高原的茫茫群山之中。这条路，老司机们私下里都叫它“魂断G317”，尤其是在深夜。

王强是个有着二十年驾龄的老货车司机，跑过南闯过北，什么险峻的路况没见过？可今晚，他心里却没来由地有些发毛。公司为了赶一批急货，给的运费高，但要求时间紧。他盘算着抄近路能省下至少五个小时，便硬着头皮选了这条夜间少有车辆通行的路段。出发前，加油站的老伙计还好心提醒过他：“小王啊，这条路晚上邪乎得很，尽量别走。实在要走，千万别停，也别理会任何不寻常的事。”

当时王强只是笑了笑，没太当回事。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此刻，独自置身于这死寂的山谷，耳边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单调摩擦声和发动机低沉的轰鸣，一种莫名的寒意渐渐从脊背升起。他打开了收音机，想找点声音驱散这压抑的气氛，但除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什么也收不到。

“妈的，信号真差。”他咒骂了一句，关掉收音机。车厢里又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他瞥了一眼副驾驶座，空荡荡的。以前跑长途，总会有个押车的伙计，还能聊聊天解解闷。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路边的里程碑显示他已经进入了当地人称之为“低语山口”的区域。传说这里是古代战场，也是多发事故的地段，冤魂不散。王强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他打开车窗，想透透气，一股冰冷的夜风夹杂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涌了进来，让他打了个寒噤。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想关窗，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路边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巨大的货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他探头向后视镜望去，昏黄的车灯光柱延伸出去，照亮了身后的路面，空无一物。他又揉了揉眼睛，心想大概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自己吓自己。”王强嘀咕着，重新启动了车子。然而，刚才那一刹那的惊悸，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他心里漾起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车子继续前行。大约过了十分钟，王强突然感到车厢里的温度骤降。明明是初夏，他却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就像数九寒冬坐在冰窖里一样。他检查了一下空调，是关着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他耳边低语。那声音很轻，很缥缈，分辨不清在说什么，但那语调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戚和怨毒。王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转头看向副驾驶座，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谁？谁在那里？”他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回答他的，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那持续不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从车顶，从车底，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

王强感到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遇上了加油站老伙计说的“不干净”的东西了。他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猛踩油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货车在盘山公路上疯狂地加速，轮胎因为急速转弯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王强紧盯着前方，不敢再分心。然而，那低语声却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王强的心脏。他想起了关于这条路的一些传说：几年前，曾有一对母子深夜驾车经过这里，不幸坠崖，母亲当场死亡，孩子却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难道……

他不敢再想下去。就在他心神恍惚的瞬间，他突然看到后视镜里，副驾驶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那身影轮廓像一个女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王强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啊！”王强失声惊叫，方向盘猛地一抖，货车险些冲出路基，撞向旁边的悬崖。他急忙稳住方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他不敢再看后视镜，也不敢转头，只能死死地盯着前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