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冷库里的对话(1 / 2)

后腰崩裂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麻木的神经!林小山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地向前栽倒!这一踉跄,像投石入水,瞬间打破了油腻烟气笼罩下的“隐身”。

十几米开外那个黑衣打手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捕猎中锁定目标的鹰隼,精准无比地刺破油烟缭绕的浑浊空气,死死钉在了林小山痛苦扭曲的脸上!

“操!”那人喉结滚动,压低的喝声带着确认猎物般的兴奋和凶狠!几乎在目光锁定的瞬间,他整个精悍的身躯就爆发出强烈的行动意图,猛地朝林小山的方向扑来!动作迅猛而直接,完全无视周围拥挤嘈杂的人群!

致命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压过了背部的灼烧!林小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猎犬逼近的杀意和求生的本能主宰了一切!他没有一丝犹豫,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在踉跄栽倒、上半身即将触碰到前面油腻桌腿的瞬间,身体猛地扭动发力!

一个不顾一切、狼狈到极点的前滚翻!

噗通!哗啦!

他像一截沉重的湿木头,重重地翻滚向前!撞开了一桌人伸在桌下的腿脚,踢翻了一个倒满残羹汤汁的塑料小桶!污秽冰冷的液体泼了他半身!他滚过湿滑肮脏的地面,撞翻一个临时搁着空啤酒瓶的塑料凳!瓶子哗啦摔倒,碎裂声刺耳!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制造了一场小范围的惊吓和混乱!附近几桌食客惊叫着跳起,混乱的叫骂声瞬间压过了原本的喧嚣!

“妈的!谁啊?!”

“眼睛瞎了?!!”

“操!老子的鞋!”

这短暂的干扰救了林小山的命!

那扑过来的黑衣打手被惊起的食客和倒下的凳子稍微阻挡了半步!就是这生死攸关的半秒,林小山趁着翻滚带来的惯性,根本不顾后背伤口再次撕裂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那片混乱的桌下、人腿的间隙中,如同一条泥鳅般拼命向大排档最密集的深处、特别是“王记”那个散发着最强烈油烟和灼热的铁皮棚子深处钻去!

肺部疯狂挤压,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腥甜和辣椒的刺激呛咳!眼前全是晃动的人腿、油腻的地面和倾倒的瓶罐!他用肩膀、膝盖、肘部,所有能发力的部位,凶狠地撞击、顶开一切障碍!只想钻进更浓密的油烟和人肉屏障!钻进那铁皮棚子后面更复杂幽暗的操作区!

王记川湘的灶台就在前方!巨大的鼓风机在排风管道里发出狂躁的轰鸣!锅铲与厚重的铁锅剧烈碰撞!锅里那深红油亮的爆炒椒麻肉片在滚油中跳跃!散发出的那种能把人顶个跟头的极端辛辣油烟气浪,混合着热流和噪音扑面而来!

林小山就像一只扑向烈焰的飞蛾,或者说一头撞进火山口的受伤野兽,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那片浓稠得化不开、足以遮蔽一切视线的爆炸性油烟和声浪风暴之中!

灼热的辛辣气流瞬间灌入鼻腔、咽喉!呛得他涕泪横流,几乎窒息!裸露皮肤上沾着的油腻污水被这高温一激,又闷又痒!视线完全被翻滚的白色油烟遮蔽!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可能甩脱追杀的屏障!

他弓着腰,后背紧贴着一堵油腻滚烫的铁皮墙,几乎是摸着墙根,在令人睁不开眼的油雾和震耳欲聋的锅铲声中,凭着刚才观察后厨时的模糊记忆,拼命挪向更深处——记忆中那边堆着杂物的角落似乎有个狭窄通道,可能通向后面更隐蔽的地方!

身后的混乱并未停歇!虽然食客的叫骂暂时阻止了第一个打手,但几声更急促、更强硬的厉喝穿透了油烟和噪音!

“追!抓住他!”

“别让他跑进里面!”

明显是领队的呼喝!更多黑色身影摆脱短暂阻碍,如同训练有素的鬣狗,开始强行拨开混乱的食客,目光阴冷地追入这片油烟弥漫的区域!

林小山的心脏在破碎的边缘狂跳!后背黏腻湿冷的范围迅速扩大,随着剧烈运动的拉扯,剧痛中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新鲜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脊椎往下蔓延!血腥味,混合着浓烈的油烟,刺激着他极度紧绷的神经!

就在他即将撞上另一堆摞起来的肮脏塑料筐时,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在油烟和灯光交错的阴影里,紧贴着最里面油腻墙壁根下,似乎有一个非常低矮、被各种杂物堆半掩着的金属门!那颜色灰扑扑的,门把手上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冷藏库?仓库?

没有时间思考!追兵的脚步声和穿透油烟的厉喝已经逼近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距离!

林小山几乎是凭借着临死前的最后一丝直觉,身体做出了选择!他猛地一矮身,身体蜷缩到极致,像一颗炮弹般撞开挡在低矮金属门前的几个空纸箱和破麻袋!

哐当!纸箱翻滚!

他整个人带着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在了那扇冰冷沉重的金属小门上!

门,纹丝不动!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狠狠撞在门板上!后腰的伤口仿佛瞬间被撕裂开!他闷哼一声,剧痛和极度的绝望几乎要吞噬他!锁着?!!

就在这时!

“喀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因为生锈而干涩无比的机械运转声,从那厚重的门缝里极其细微地传了出来!

就在他整个身体重量都砸在门上的瞬间!那个看似锈死、布满油污的低矮金属门锁——开了一条缝!

门根本没锁死!仅仅是虚掩着!刚才他撞门的力道加上身体的重量,恰好把它撞开了一道刚好够他侧身挤入的狭窄缝隙!

狂喜尚未涌上心头,死亡的寒意已经贴背!他甚至能听到身后油烟气浪被破开的风声!

没有半秒犹豫!他像一条濒死的蛇,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身体扭曲、侧身、强行塞进了那道冰冷得仿佛通向地狱的狭窄缝隙!

身体挤进去大半的瞬间,一股极端冰冷、带着浓烈鱼类腥气的寒流瞬间将他包裹!外面大排档那爆炸性的喧嚣、油烟和热浪,仿佛被这扇厚重的铁门瞬间斩断!

与此同时!

砰!!!

一声闷响!一只穿着劣质黑皮鞋的脚,狠狠踹在了金属门上!强大的力道透过门板震得紧贴着门的林小山浑身剧痛!巨大的力量让刚刚撞开的门缝猛地向内又挤了一下!冰凉沉重的门板边缘如同铡刀般狠狠擦压在他侧身的肋骨上!他甚至听到了骨头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嘣”声!剧痛瞬间炸开!

门板被外面踹门的力道再次抵紧!但仅仅是一瞬。外面的人显然以为这扇厚重的金属门如同仓库一样被锁死,以为林小山已经被逼入了死路角落。

“妈的!跑这里来了?!找死!”一个压抑着暴怒的粗嘎声音隔着门板闷闷传来,带着被油烟呛过的沙哑。正是刚才第一个锁定的打手!他显然误判了形势,以为林小山无路可逃地撞进了死胡同。

“操!开这门!把他揪出来!”另一个凶狠的声音响起,是领队。

林小山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冻结成冰!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后背的伤口被冰冷的门板压着,剧烈的撕裂感和冰寒刺骨的触感交织,剧痛几乎要淹没他的意识!更要命的是,他能清晰地听到,门把手处传来了粗暴的拧动和撞击声!他们正在尝试强行打开这扇并未真正锁死的门!

完了!他们只要一进来……

就在这绝境千钧一发之际!

外面喧嚣油腻的世界仿佛彻底远去,只剩下那震耳的锅铲轰鸣和外面打手粗暴的撞门砸锁声透过厚重的金属门板隐隐传来,如同地狱里沉闷的鼓点。

冰冷浓烈的冻鱼腥气塞满了鼻腔。林小山背部紧贴着刺骨的金属门内壁,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被挤压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的温热在冰寒中格外明显,正沿着脊柱缓慢蔓延,黏腻冰冷地渗入他单薄的工装。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眼前厚重铁门边缘的门缝处,勉强漏进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来自于外面大排档厨房的油腻光影,勾勒出他指尖苍白僵硬的轮廓。

门外那个领头打手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暴躁隔着门板闷雷一样滚动:“锤子!老四!去找老板拿钥匙!妈的,这小子钻库里了!锁像是锈死了!”

另一个声音似乎就在门边,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粗喘着:“老大,这铁皮罐子太结实,硬砸不开!要不放火…”这声音带着凶狠的试探。

“放屁!里面连着电房后面那堆纸皮!想烧死全街吗?!”领队的声音更加暴躁地低吼,“叫你去拿钥匙!妈的,这破地方的烂锁!老板死哪去了?!”脚步声带着怒骂远去。

门把手处粗暴的摇动和撞击声停歇了。短暂的空隙,只剩下外面厨房里更加清晰的锅铲撞击声、排风机的巨大轰鸣、还有远处隐约飘进来的食客喧嚣。

冰冷寂静中,唯有林小山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每一次吸气都扯着背部的伤,灼热剧痛与刺骨的冰冷反复切割神经末梢。他动了动唯一能活动的手臂,指尖摸索着冰凉的铁皮内壁,试图找一个稍微能避开铁门直接压迫的位置。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极其轻微、带着规律的震颤感,从铁门内壁深处清晰地传导到林小山紧贴门板的后背皮肤上!震颤的频率不高,但极为清晰!

什么东西?

林小山猛地僵住!全身的感官瞬间提升到极致!

不是外面传来的砸门声!那声音虽然消失,但门板的震动频率截然不同!这嗡鸣更深沉,更均匀……更像是某种低频的电器振动?空调压缩机?

紧接着,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声音如同针尖般刺入了他的耳膜!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死寂冰冷的空间里却如同炸雷!

那不是声音!是一种节奏——一种由鞋跟撞击冷藏库内部某种坚硬地面形成的、极其规律沉稳的步伐声!嗒…嗒…嗒…

声音来自……冷藏库的深处!绝对深处!这个冰柜里……还有人?!

林小山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冰冷瞬间变成了被毒蛇缠住的僵硬!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在瞬间冻结!眼睛死死瞪大,在浓稠的黑暗中徒劳地捕捉着声音来源。

脚步声停下了。

一个低沉平稳的男性嗓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距离听起来比刚才脚步停下的位置更近!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穿透冷藏库的寒气,敲打在林小山的耳鼓膜上:

“顾老板,太吵了。”

这声音…林小山猛地一窒!他极其熟悉!

紧接着,另一个更熟悉、更加油滑却带着一丝极力克制的恭敬味道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刻意的压低:“是是是!姜主任说得对!外面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这帮没规矩的兔崽子!”——顾永福!绝对是顾永福的声音!

顾永福在这里?!在和谁?那个“姜主任”?一个称呼如同冰冷的锤子砸进林小山的脑海——姜楠?!

城投!那个名片!那个压在最底层的名字!

嗡鸣的低温压缩机噪音如同背景的白噪音,冰冷地隔绝了一切外部可能的干扰。顾永福那刻意压低却依然盖不住焦躁谄媚的声音还在继续:

“……您放心!就是点不懂规矩的愣头青闹了点事,下面人没处理好动静,惊扰姜主任了!我这就叫他们滚蛋!”

“处理?”那个被称为“姜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冷硬,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份量,压得空气都冷了几分,“顾老板,‘处理’的标准,看来要重新在你脑子里钉几颗钉子才行。”

短暂的沉默。只有压缩机嗡鸣和死寂的寒气在流动。

林小山几乎能想象出顾永福那油腻的笑脸瞬间僵住、额角渗出汗珠的样子。

“姜…姜主任……”顾永福的声音干涩起来,带着被揭穿的慌张,“我哪敢!您老的话就是金科玉律!钉子?我脑子里的钉子就是您亲手钉进去的!要钉几颗您随时发话!这次的‘飞达’账上的窟窿,那几个不识相的老东西…确实是我没摁死,留了点脓疮尾巴让您费心了!我认罚!认打认罚!”

“那几个?”姜楠的声音透出一股冰河下的森然,似乎对顾永福的解释嗤之以鼻,“脓疮?顾永福,你挖的是我滨江城投墙角的根!‘飞达’的钱怎么出去的?‘安心公寓’那边挂靠的施工队报上来的工程耗材清单,‘智享生活’城南分仓那批报废设备的估价明细…需要我让财务审计处一个点位一个点位帮你回忆吗?”

“呃……”顾永福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声猛地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