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葬礼的棋子(1 / 2)

三天后,濠江细雨绵绵。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海面,将整个澳门笼罩在一片凄迷的水雾之中。

阿杰的葬礼在半岛边缘一处偏僻冷清的公共墓园举行。没有盛大的排场,没有蜂拥的媒体,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远房亲戚和几个赌场里勉强算认识阿杰的同事,神情麻木地站在细雨中。小小的墓碑前摆着几束惨白的菊花,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凋零。阿杰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衣服,在亲友的搀扶下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葬礼草草结束,人群带着廉价的同情和更深的麻木,陆续离开。很快,空旷的墓园里只剩下连绵的墓碑、冰冷的雨丝,和那低泣的老妇人。

雨,渐渐大了起来。从绵绵细雨变成了倾盆暴雨。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噼啪声,汇成水流沿着伞骨淌下,如同垂落的泪帘。狂风卷着雨水,抽打着墓园里稀疏的树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老妇人也被亲戚强行搀扶着离开了。整个墓园,仿佛只剩下风雨和孤魂。

就在这片凄风苦雨之中,墓园入口处,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防水风衣的身影出现了。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身影撑着一把普通的黑伞,步伐沉稳而缓慢,一步步踏着积水,走向墓园深处,走向阿杰那块崭新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墓碑。

来人正是杜冰。

她停在了墓碑前。雨水顺着伞沿在她身前形成一道水幕,将她和墓碑隔绝在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世界里。她静静地看着墓碑上阿杰那张带着点腼腆笑容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干净,对未来似乎还有着憧憬。如今,只剩下一方冰冷的石头。

她没有献花,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沉默的黑色礁石,任由暴雨疯狂地冲刷着周围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更加狂暴。墓园里的能见度变得极低,远处的景物都模糊在灰白的水汽之中。

终于,杜冰动了。

她缓缓蹲下身,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裤脚。她伸出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拂开墓碑前被雨水打得凌乱的花束。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和冷静。

她的目光,落在了墓碑基座下方,那个小小的、用来焚烧祭奠纸钱的方形凹槽里。里面除了被雨水浸泡成糊状的纸灰,空无一物。

杜冰的手没有停,指尖探入那冰冷、粘稠、散发着怪味的纸灰泥泞之中,仔细地摸索着。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混着泥污。

几秒钟后,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冰冷、微小的凸起物——被巧妙地用强力胶粘在凹槽内侧壁一个极其隐蔽的凹陷处!

她的指尖用力一抠!

一块指甲盖大小、被透明防水密封袋包裹着的黑色微型芯片,落入了她的掌心!芯片一角,还沾染着一点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那是阿杰的血!

任务完成!阿杰用命换来的东西,到手了!

就在芯片落入掌心的瞬间!

“咔嚓!咔嚓!咔嚓!”

四面八方,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如同数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雨幕和昏暗!强光手电的光柱,精准地锁定了蹲在墓碑前的杜冰!

暴雨声中,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周围的墓碑后、树丛里同时响起!如同鼓点,敲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也敲打在人心上!

一个、两个、三个…足足八个穿着黑色雨衣、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的身影,从雨幕中无声地围拢过来!他们步伐沉稳,训练有素,瞬间封死了杜冰所有可能的退路!雨水顺着他们雨衣的帽檐和冰冷的枪管滴落。

为首一人,身形异常高大魁梧,雨衣下肌肉虬结的轮廓隐约可见。他脸上戴着一个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黑色面罩,眼神如同毒蝎,死死盯着杜冰握着芯片的手。他缓缓抬起手,手中赫然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格洛克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隔着雨帘,稳稳指向杜冰的眉心。

冰冷、嘶哑,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穿透暴雨,清晰地传入杜冰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杜女士,雨天路滑,小心脚下。把东西放下,刘先生念旧情,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暴雨如注,冲刷着冰冷的墓碑和阿杰凝固的笑容。八个枪口,如同死神的瞳孔,锁定了伞下那个握着血色芯片的孤影。

杜冰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阴影中,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冰面上无声地划过。

她握着芯片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芯片边缘坚硬的棱角,透过薄薄的手套,传递来一种冰冷的刺痛感。阿杰的血,仿佛还残留着最后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