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叶晓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刚挣脱了溺水的窒息。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料中的地狱光景,也不是天堂的柔光,而是……
石头搭成的屋顶?漏风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和劣质稻草混合的怪味儿……
“什么情况?”他嗓子干得冒烟,嘶哑出声,“我不是……撞大运了吗?不对,是‘大运’撞我……难道刚才那场‘馅饼体验卡’是在做梦?”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嘶——嗷!”清晰的痛感瞬间驱散了最后一丝侥幸。真疼!这不是梦!
他习惯性地想从裤兜里摸出那包廉价的灵魂慰藉——红塔山。可手指摸到的只有粗糙破洞的布料,啥也没有。
“我塔山呢?!”他懵了,有点慌。对于一个刚经历生死时速、急需尼古丁压惊的灵魂来说,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刚想撑着坐起来,全身骨头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躺着的“床垫”……根本不是什么床垫,而是一堆干燥得扎人的茅草!脖子后面又酸又痛,硌得慌。
“等等……这……”叶晓环顾四周:逼仄的小石屋,墙壁歪歪扭扭,缝隙里能灌进冬天的寒风。
角落里一张风化得快要散架的木桌子,配着一把三条腿长、一条腿短的破椅子……整个屋子透着一股“活不起就别活” 的寒酸气。
“这哪门子医院?”他有点抓狂,“老子肯定被那大卡车碾成减速带了,就算还能抢救,也不该是这破地儿啊?”这种环境,说停尸房都算是夸它坚固了。风吹大点,它都能表演个原地解体。
“……等等!难道那群庸医以为老子死了?老爹老妈早没了,没家属认领,就随便扔这‘野生停尸棚’自生自灭?”
念头一起,叶晓气得差点跳脚:“有够不专业的!连人挂没挂都搞不清!幸好没碰上火化工,不然真得体验铁板烧的滋味……”
刚准备骂骂咧咧起身去推开那扇看起来比他命还脆弱的木门,一阵冰冷刺骨的风直接卷起地上的尘土扑了他一脸。
“阿嚏!”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低头一看,更绝望了——自己身上这衣服?活脱脱就是丐帮九袋长老的限量乞丐装! 裤子更是破得千疮百孔,冷风嗖嗖地往裤管里钻。真正的“四面漏风牌”保暖裤!
他咬牙站直,一股强烈的虚弱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双腿打摆子一样抖得厉害。
“靠!我不是刚在你肚子里塞了‘红烧牛肉’吗?!”
叶晓捂着抗议的空瘪肚子,悲愤交加,“这什么消化速度?饿死鬼投胎转世?”
强烈的饥饿感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站着都像风中蜡烛,下一秒就要熄灭。
“不行,得弄点吃的……”
叶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决定先搞清楚自己穿越到了什么鬼地方。
他扶着冰凉的石头墙壁,像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一瘸一拐挪到门边。
推开那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木门,视野豁然开朗。
然后他呆住了。
目光所及,是连绵起伏、形态各异的狰狞山峦!有的像被天神巨斧劈开,断崖直插灰蒙蒙的天空;有的浑圆如卧驼,山体却覆盖着一层诡异而厚重的幽蓝色冰壳,在稀薄的日光下折射出刺骨的寒芒;还有一些则光秃秃露出狰狞的灰黑色岩石,上面也挂满了透明的冰凌。空气清冽得呛人,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死寂的寒意。
近处,一条蜿蜒的清澈小溪正冒着丝丝寒气,倔强地从覆盖着冰层的大树根旁流过,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音。
冰与流水的交汇,构成一幅矛盾又摄人心魄的画面。放眼望去,视野里所有草木都覆盖着一层薄霜,像披着白色裹尸布。
冷!刺骨的冷!叶晓哆嗦着裹紧了身上那件破麻布外套——聊胜于无的“保暖”。
就在这时,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了。
“卧槽!何方妖孽吓爹一跳!”叶晓被这毫无预兆的动静吓得直接蹦了起来(虽然只跳离地面三厘米),心脏差点从嗓子眼儿飞出去。
刚想口吐芬芳谴责这不请自来的家伙——
视线落定,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站着个小小的、瘦骨嶙峋的身影。大概只有一米五多点,站直了也勉强够到他胸口。
身上那件裙子,已经被黄褐色的泥浆、灰黑的尘土和各种可疑的污渍完全覆盖,只能勉强从领口边缘辨出一点残存的白。
一头乌黑的长发纠结在一起,像一团被风吹乱的风滚草。但这一切都掩盖不住那张脸——
五官小巧精致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此刻却沾着灰泥和干涸的泪痕。 她光着一双脚丫,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伤和冻得发紫的疮口,同样布满血痕的小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青色小苹果?
“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这样的小娃娃养成这样的?!”
叶晓心里那点油腔滑调瞬间被一股无名火取代,下意识地,他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一点(虽然他这张脸现在多半还是懵逼状态),挤出个自认为慈祥的微笑:“小妹妹,你……你是来收尸……咳,来找人的吗?”
话音未落,那小女孩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她本来黯淡空洞的大眼睛,死死聚焦在叶晓脸上。
下一秒,积蓄已久的眼泪如同决堤洪水,“唰”地一下汹涌而出!
叶晓瞬间慌了手脚:“哎?别哭别哭,是不是哥哥吓到……诶??”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已经像一枚小炮弹,带着一身尘土和冰凉猛地撞进他怀里!那双纤细得仿佛一碰就断的胳膊,用尽全力死死抱住了他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哇哇——哥!哥!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哭声撕裂了山间的寂静,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恐和无助,“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你一直在睡觉……我叫你,你怎么都不理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也要像妈妈那样……丢下晓清了……呜呜呜……”
这一连串哭喊像重锤砸在叶晓心上。“哥?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本能的否认刚到嘴边,一股剧痛猛地炸开在他脑海深处!
嗡——!
像是被强行灌入滚烫的岩浆,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声音、情感洪流般冲垮了意识!
片段1:
轻柔的女声带着无尽的疲倦和温柔:“小晓,妈妈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已经长大了,妈妈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晓清,知道吗?”
稚嫩的少年声音带着哭腔:“妈妈你去哪?是兽潮……又要来了吗?你要去保护那些人?”
“……嗯。妈妈要去保护……更多像你和晓清一样可爱的小家伙呀。”虚弱的抚摸落在头顶。
片段2:
灰暗,一切景象都像是蒙上了厚厚尘土的铅笔画。少年站在一处高崖,俯瞰下方炼狱:无数奇形怪状、狰狞嗜血的怪物(玄兽?) 与衣着各异的人厮杀在一起。
一名持剑修士刚斩下一只狼型怪物的头颅,背后阴影猛然窜出形似巨熊、浑身覆甲的怪物!修士想抽剑后退,那被斩首的狼兽却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
嗤啦——!
血雨漫天!少年瞳孔中倒映着那修士被拦腰斩断的惨烈画面,以及他临死前眼中凝固的……不甘与恐惧!
片段3:
狭窄的木屋里,少年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死死搂着怀里昏迷的、娇小的女孩(晓清?)。
屋外,两头生着两颗扭曲头颅的虎型怪物正焦躁地用鼻子嗅探着,发出威胁的低吼。
嘭!木屑纷飞!其中一只怪物撞破墙壁扑来!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将妹妹护在身下,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铮——!!!
千钧一发!一道裹挟着极致幽蓝寒霜的飞剑破空而至!剑光凛冽,所过之处空气冻结!精准地刺入那怪物的胸膛!怪物痛苦嘶吼,试图拔剑,剑身环绕的刺骨寒气瞬间将它爪子冻结!
不到一分钟,怪物化作了一尊冰雕!
另一只怪物惊骇欲逃,一道模糊却带着冰冷杀意的倩影瞬间出现在它身后……
片段4:
再次“睁眼”,视野切换。
无边的灰色被刺目的猩红取代!断臂残肢如同垃圾般散落,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死寂中夹杂着濒死的、模糊不清的痛苦呻吟……
“晓清……晓清呢?!”少年惊恐地四下张望,疯了一样在尸骸堆里翻找。刚找到熟悉衣物一角,一阵剧烈的冲击波将他掀飞数十米!剧痛袭来,他挣扎着想爬起继续找……
片段5:
破碎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刻变得“可触”。他“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残破的石板后面。
远处,一头浑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纹路的巨大怪物(玄兽?)正疯狂冲向一个倒在血泊中、身披红银甲胄的女子!
女子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努力想举起手中断裂的长枪。
“不要!”少年想动,想扑过去,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绝望的情绪如同实质的铁箍,狠狠扼住了他的心脏。
视野里,几只形态扭曲、流着涎水的小型怪物扑向无法动弹的女子……
叶晓猛地闭上眼,耳边仿佛能听到骨肉被撕裂啃噬的可怕声响……
片段6:
“小……晓……?”
一个微弱的、却刻入骨髓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
滚滚烟尘中,一个身影踉跄站起。
血污浸透了白裙,却掩盖不住裙摆下曾有的飘逸。
被风吹乱的长发沾染了尘埃与暗红。
她手中那柄环绕着幽蓝寒霜的长剑依旧紧握,剑尖却在微微颤抖。沾满血迹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在叶晓看来却无比凄美的笑。
“妈……妈?”声音颤抖得不成调,“真……真的是你?”
“傻孩子……你们怎么跑到这战场中心来了?……太危险了……快,到妈妈这里来。”叶晓月的声音疲惫而轻柔,对着抱紧晓清的少年(叶晓)伸出手。
“妈!”叶晓的眼泪瞬间决堤。顾不上腿上的剧痛,抱着妹妹一瘸一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那个身影冲去。
三步……两步……一步……
他几乎能闻到妈妈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血腥与冰霜的冷冽气息。他伸出手,想拥抱这失而复得的温暖——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爪穿透血肉的闷响,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一只覆盖着漆黑鳞片、燃烧着诡异黑炎的巨大龙爪,毫无征兆地从叶晓月身后的浓雾中探出!精准、冷酷地从她后背贯入,再从前胸穿出!淋漓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胸前残存的白!
“不——!”少年目眦欲裂!巨大的痛苦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的妹妹往身后相对安全的角落一放,整个人像疯虎一样朝着那巨龙的方向冲去!
“别过来——!!”叶晓月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厉喝,身体在剧烈的痛苦中猛地一挣!同时,手中寒霜长剑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反手向后刺去!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吼?!”那漆黑巨龙似乎没料到这重创下的女人还能反击,略一迟疑,剑尖狠狠刺入它后腿的鳞甲缝隙!
剧痛让巨龙猛地收爪后退!
叶晓月趁机挣脱龙爪,身体重重跌跪在血泊里,胸前恐怖的创口鲜血狂涌,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她努力想支撑身体,却发现连提剑都变得无比吃力。
“小晓……听……听妈妈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眼神却温柔得令人心碎,“妈妈……以后……不能陪着你们……长大了……”
“闭嘴!不许说!我不同意!为什么都骗我!凭什么丢下我!不同意!!”少年状若疯魔,嘶吼着,拖着伤腿往前爬。
“要……保护好妹妹……答应……妈妈……咳……”她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对不起……食……食言了……”
她似乎连说话都极其困难,却用尽最后的力气,颤抖地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带着鲜血抚摸少年满是泪痕和血污的脸颊。
少年浑身僵硬,巨大的悲痛堵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颤抖着想去抱住那渐渐冰冷下来的身体:“妈……妈……不要……求你……”
叶晓月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嘴角却费力地勾起一个安抚的弧度:“乖……不哭……男孩子……不能哭……我们……玩个游戏……抓……抓坏人……”
“……妈妈……是好人……你……你和妹妹是‘坏人’……不能被……抓到……”
“妈妈……数到三……”
“你……带着妹妹……跑……”
“不能……停……”
“……不然……就输了……咳……”
她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显然已在弥留之际,那只抚摸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少年叶晓已经完全崩溃,只想紧紧抱住妈妈,汲取那一点点快要消失的温度:“不玩……我听话……我不玩……”
“……不听……妈妈话了吗?”叶晓月的声音已经轻如叹息。
少年猛地一颤。
“……我听……”两个字,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
“……好孩子……”叶晓月的眼神温柔得令人窒息。
“……1……”
“……2……”
“……3……”
“走——!!!” 一声耗尽所有生命力的嘶吼,震得少年耳膜嗡嗡作响!
几乎是肌肉记忆般的反应,他猛地转身,一把背起角落里的叶晓清,朝着来时的方向,用尽毕生力气狂奔!
就在他冲出十几步,前方阴影里猛地窜出两头狰狞的狼型玄兽,獠牙滴落着腥臭涎水,猩红的兽瞳死死锁定了他!
少年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难道……
嚓!嚓! 两道刺破空气的尖啸声!
一柄幽蓝色的冰剑,宛如跨越空间,精准无比地将那两头玄兽的心脏钉在了地上!剑身的寒气瞬间冰封了它们最后的狰狞!
少年脚步不停,眼角余光瞥见母亲所在的血色战场——
叶晓月冷如万年玄冰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庞大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漆黑巨龙(古龙皇?!),嘴角却勾起一丝疯狂又决绝的弧度。
“古龙一族……呵……居然与魔族同流合污……可惜……”她喘息着,脸上因剧痛而扭曲,“可惜我击杀那伪神火凤……被她临死反扑……焚了心脉……”
“否则……今日定取你首级……咳……”
“吼!纵你全盛!也非本皇对手!蝼蚁!你们谁也走不掉!”巨龙的声音如同雷鸣,带着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是么……”叶晓月眼底最后一丝光亮骤然变得刺目!她丹田位置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股恐怖到令空间都开始扭曲波动的毁灭性能量疯狂汇聚!
“蝼蚁!你想做什么?!你要自毁金丹?!!”巨龙的声音里带上了真正的惊恐和慌乱!
“堂堂古龙皇……也怕死?”叶晓月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无尽的嘲弄,“这次……就算杀不死你……我的孩子……终有一日……会斩下你高傲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