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住!萨鲁法尔!大门就在眼前!荣耀属于勇士!” 伯瓦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圣光虽然强大,但持续的高强度战斗、维持大范围祝福、以及不断施展救赎之术,消耗如同决堤的洪水,让他感到灵魂深处传来阵阵虚脱的刺痛。他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小萨鲁法尔肩上那狰狞的伤口,一道温暖而坚定的圣光随之笼罩过去,暂时压制了伤口中渗入的、如同跗骨之蛆的亡灵寒气。
小萨鲁法尔用满是血污的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渍,露出一个混合着剧痛、疲惫却依旧豪迈狰狞的笑容,牙齿在血污中显得格外森白:“哈!这点小伤,还比不上奥格瑞玛角斗场里被食人魔蹭破的皮!公爵,敢不敢比比谁先砍下门后那巫妖的冰疙瘩脑袋?” 他战意高昂,无视伤痛,巨斧带着呼啸的风声,笔直指向天谴之门深处那片翻涌的黑暗。
就在这一刻!
异变陡生!
战场中央稍靠后的位置,靠近那些“协助”作战的被遗忘者药剂师区域(实则是普特雷斯精心挑选的掩护点),空气猛地向内塌陷,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随即——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仿佛来自地肺深处的爆响!一个墨绿色的、粘稠如液态腐肉的球体凭空出现,瞬间膨胀!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波,只有无声的、极速扩散的恐怖!它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积累了无数怨毒的巨大脓包,猛烈地喷溅出无法形容的、带着浓烈刺鼻尸臭和硫磺焦灼味的墨绿色气体!那气体翻滚着,如同有生命的活物!
“瘟疫!新的瘟疫!快散开!” 一个离爆点稍近的被遗忘者药剂师发出了凄厉的、并非作伪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随即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体,连同他手中的药剂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汹涌扑来的墨绿色气体瞬间吞噬!如同蜡油遇到烈火,他的躯体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迅速起泡、溃烂、融化,最终化为一滩冒着恶臭气泡、还在微微蠕动的深绿色烂泥!
极致的恐惧,如同瘟疫本身,以远超声音的速度在战场上光速蔓延!
联盟士兵脸上拼死奋战的坚毅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绝望取代,血色从他们脸上褪尽。部落战士狂野的怒吼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倒抽冷气的、如同被扼住脖子的嘶声。他们认出了这颜色,这气味——这是比斯坦索姆的惨剧、比安多哈尔的废墟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更恐怖、更致命百倍的造物!是能将强壮的战士在数息间化为脓水、将刚倒下的尸体扭曲成恐怖怪物的终极毒药!末日降临!
普特雷斯躲在一块巨大的、被炮火掀翻的憎恶残骸形成的阴影里,看着自己的“杰作”爆发,枯槁的脸上露出极度满足的、扭曲到非人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他甚至神经质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由他亲手创造的、席卷一切的死亡艺术,口中无声地呢喃着瓦里玛萨斯灌输的疯狂祷词。
绿色的死亡云雾如同贪婪无度的虚空恶兽,翻滚着、膨胀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空气、光线和一切生命的气息。首当其冲的是附近的士兵,无论是联盟的人类步兵、矮人火枪手,还是部落的兽人战士、巨魔猎头者,甚至几个离得太近、动作迟缓的食尸鬼。他们的皮肤在接触到绿雾的瞬间就鼓起巨大的水泡,随即破裂,流出黄绿色的脓液,肌肉如同高温下的蜡油般迅速融化,露出森白的骨骼,骨骼在彻底溶解前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脆响。绝望的惨叫刚刚冲出喉咙就被扼断,化为脓水喷溅的噗嗤声和喉咙被腐蚀后发出的垂死咯咯声。一些刚刚倒下、身体还带着余温、灵魂尚未完全离体、未被亡灵法术转化的战士尸体,接触到这致命的毒雾,竟剧烈地、违背常理地抽搐起来!骨骼在皮肉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皮肤迅速腐烂、膨胀、变色,眼看就要在几秒内化作新的、更加扭曲恐怖的瘟疫憎恶!
小萨鲁法尔脸上的狂笑彻底冻结,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他眼睁睁看着那翻滚咆哮的绿色死亡之云,如同拍岸的剧毒海啸,朝着他和伯瓦尔所在的锋线位置汹涌扑来!速度之快,远超任何坐骑或战士的冲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躲避!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扑面而来的、浓烈到令人窒息作呕的死亡气息——腐烂内脏混合着硫磺和某种甜腻的剧毒气味,那是地狱的味道!
伯瓦尔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冰渊,绝望的寒意比诺森德最冷的寒风更刺骨。他认出了这瘟疫的源头——是那个被遗忘者药剂师!提里奥·弗丁的警告如同警钟在脑中轰鸣!背叛真的来自内部!来自那些本该是盟友的亡者!他看着那毁灭性的云雾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吞噬了数十名最英勇的战士,将他们化为脓水和扭曲的肉块;看着它带着湮灭一切生机的气势,无情地扫向自己、扫向身边的小萨鲁法尔;看着更远处主力部队士兵脸上那如同目睹世界末日降临般的极致绝望和崩溃。体内的圣光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疯狂地涌动、燃烧,试图在身前撑起一个坚实的护盾。但理智冰冷地告诉他,面对这种量级的、专门为灭绝生命而精心调配的恶毒瘟疫,他倾尽全力的圣光护盾,最多只能延缓自己和小萨鲁法尔片刻的、痛苦的死亡,对整个战场那如同雪崩般的灾难,无异于杯水车薪!完了……洛丹伦的悲剧,将在这里以更惨烈、更彻底的方式重演……他握紧了“狮心”,冰冷的剑柄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准备迎接那无法逃避的、被活活融化的痛苦终结。
就在那墨绿色的、粘稠的、死亡的浪潮即将吞噬伯瓦尔、小萨鲁法尔以及他们身后无数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的联军士兵的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一股无法言喻的、源自亘古冰原最深处的、冻结万物的极寒,毫无征兆地君临战场!
不是从天而降的暴雪,不是席卷而来的寒风。是冻结!是概念层面的、绝对的“静止”!是对时间、能量、物质运动本身的终极否定!
以那个刚刚爆发的墨绿色瘟疫球体为核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璀璨到极致、冰冷到灵魂深处的冰蓝色光环猛地扩散开来!光环所过之处,翻滚咆哮的瘟疫云雾、喷溅的腐蚀性脓液、空气中弥漫的致命孢子和毒气、甚至那毁灭性能量本身……一切的一切,都在亿万分之一秒内被强行冻结!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
“咔嚓——轰!!!”
一声远比雷霆更震撼灵魂、仿佛世界根基都在呻吟的巨响席卷了整个战场!那不是声音的传播,而是空间本身被极致低温冻结、结构承受不住而碎裂的恐怖回响!
那翻腾咆哮、吞噬生命的死亡之云,前一秒还是毁灭的化身,下一秒已化为一片巨大无比、诡谲晶莹的、墨绿色与冰蓝色交织缠绕的……悬浮冰川!它如同被瞬间冰封的海啸,凝固在半空中,保持着扩散爆发的瞬间形态,像一件由死神亲手雕琢的巨大而恐怖的死亡艺术品。被冻结在其中的,是无数士兵临死前扭曲痛苦到极致的面容、喷溅到一半的脓血、挣扎着想要爬起的半融化躯体、甚至那扭曲膨胀即将转化的尸体……此刻都成了冰雕中永恒的绝望剪影,无声地诉说着刹那的恐怖。连那致命的、令人作呕的恶臭都被彻底冻结、封存在剔透的冰晶里,只留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到极致的死寂诡异感。
恐怖的扩散,戛然而止。毁灭的进程被强行中断。
冰蓝色的光环如同绝对零度的潮汐,扫过伯瓦尔和小萨鲁法尔的身体。
伯瓦尔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深入灵魂的寒意瞬间穿透了他燃烧着圣光、本应温暖的身躯!那寒意无视了物理的防御,直接冻结血脉,深入骨髓,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僵、灵魂都要被冰封。他倾尽全力撑起的圣光护盾,在这股代表宇宙冰霜法则本源的纯粹力量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无息地瞬间破碎、消散。胯下的战马“破晓”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冰冷的恐惧让它几乎将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伯瓦尔死死勒住缰绳,全身肌肉紧绷对抗着那股沛然莫御的寒意,他那双饱经沧桑的金色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盯着眼前那悬浮在半空、散发着致命美丽与无尽寒意的墨绿色冰川。这股寒意,并非仅仅来自物理的温度,而是一种源自更高纬度的、对生命本身近乎漠然的、绝对的裁决意志。他体内的圣光本源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本能地剧烈反抗着这股入侵的寒冰之力,耀眼的金光在他体表明灭不定,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冰寒。
小萨鲁法尔的感觉则更为狂暴和直接。那极致的寒意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无视他坚韧的皮肤和沸腾的兽人之血,狠狠刺入他的四肢百骸、血脉深处!他强壮如山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打了个寒颤,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闪烁着寒光的白霜。手中的“裂魂”巨斧仿佛瞬间重了千斤,斧刃上甚至凝结出细长尖锐的冰棱,寒气顺着斧柄传递到掌心。他那狂暴燃烧、足以焚毁理智的战意,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压倒性的、来自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力量硬生生浇灭了大半,一种源自古老兽人血脉深处的、对绝对上位力量的原始惊悸攫住了他。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的死亡冰川,看着冰层里那些被永恒定格在痛苦瞬间的战友和敌人扭曲的面容,一种荒谬绝伦、颠覆认知的感觉如同重锤击中了他——他们刚刚离被融化成脓水的死亡只有毫厘之差,却被……救了?被谁?冰冠堡垒上的……巫妖王?!
战场上,时间似乎停滞了数秒。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震天厮杀、垂死惨叫和瘟疫爆发的恐怖喧嚣。
所有幸存者,无论是联盟的人类、矮人,还是部落的兽人、巨魔、牛头人,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军官,都如同被集体施加了石化魔法。他们保持着上一秒的动作——挥剑劈砍的、举盾格挡的、瞄准射击的、张口呐喊的——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难以置信地聚焦在那片悬浮在半空、散发着妖异美丽与冻绝灵魂寒意的墨绿色冰川上。寒风刮过被冻结的战场,卷起的不是雪沫,而是从巨大的瘟疫冰山上簌簌剥落的、细碎的墨绿色冰晶粉末,它们在铅灰色天穹透下的惨淡阳光下,折射出诡异莫测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每一个士兵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和深入骨髓的、无法理解的巨大困惑。
“怎……怎么回事?圣光在上……” 一个人类士兵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他手中沾满污血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冻得坚硬如铁的地面上,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是巫妖王!是冰冠堡垒的力量!” 一个恐惧到极点的矮人火枪手尖叫起来,粗短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远方冰冠堡垒那刺破天际的幽蓝尖顶,“只有他!只有他有这种冻结一切的力量!他……他阻止了瘟疫?!” 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荒谬感和难以置信的惊骇,这比瘟疫本身更颠覆他的认知。
“阻止?!放屁!这一定是巫妖王新的阴谋!更可怕、更恶毒的陷阱!他想把我们和这鬼东西一起冻成冰雕!” 一个满脸血污的兽人战士从震惊中回过神,发出愤怒的咆哮,警惕地环顾四周,紧握战斧的手青筋暴起,仿佛随时准备砍向任何靠近的冰冷气息。
伯瓦尔艰难地控制住受惊的战马,强行压下体内圣光与那股残留寒意的激烈冲突带来的气血翻涌。他的目光锐利如最老练的猎鹰,迅速扫过混乱而寂静的战场。他看到了联军士兵脸上混杂的极致恐惧、死里逃生的茫然、对巫妖王举动的深深怀疑,以及那一丝挥之不去的、荒谬绝伦的庆幸。他看到了部落那边,小萨鲁法尔正用还能活动的手臂狠狠甩掉头发和胡须上凝结的厚重冰碴,脸色铁青得如同冻铁,眼神死死盯着那座悬浮的冰山,复杂到了极点——有对背叛的暴怒,有对巫妖王举动的巨大疑惑,有对刚刚擦肩而过的死亡的惊悸,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股绝对力量的敬畏。伯瓦尔更看到了关键的一点:在冰山冻结的边缘地带,一些被瘟疫气体轻微波及的士兵,虽然皮肤出现了可怕的水泡和溃烂,痛苦地蜷缩呻吟着,但并未立刻化为脓水——致命的扩散被那股冻结一切的力量强行中止了!他们还有救!
瓦里玛萨斯!伯瓦尔脑中瞬间闪过这个阴冷的名字,如同毒蛇滑过心头。弗丁的情报如同警钟再次敲响!普特雷斯的背叛背后,必然有这个恐惧魔王的黑手!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空间,看向幽暗城的方向,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怒火。这场卑劣的背叛,这笔用无数勇士鲜血写下的血债……幽暗城必须付出代价!
然而,此刻最大的谜团,如同那座悬浮的冰山般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那出手冻结了瘟疫、阻止了更大惨剧的力量。
是谁?真的是……冰封王座上的那位?他(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阻止这场毁灭性的瘟疫,是为了……什么?
战场上令人窒息的死寂被低沉的、充满恐惧和困惑的议论声,以及受伤者痛苦的呻吟声取代。联军主力虽然伤亡惨重,阵型被瘟疫的突袭和随后的冻结彻底打乱,但核心的英雄和骨干力量犹存。恐惧魔王瓦里玛萨斯精心策划的灭绝阴谋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挫败,但一个更大、更令人不安、更颠覆认知的谜团,如同那悬浮的瘟疫冰山投下的巨大阴影,沉重地、冰冷地压在了每一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心头。
冰冠堡垒那尖锐的、刺破铅灰色天穹的塔尖,在弥漫的寒雾中,散发着更加幽深、更加莫测、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冰冷光芒,无声地注视着下方这片被死亡和寒冰重新定义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