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米勒仿佛窥见了那被灰烬掩埋的过往——
那是一个燃烧的夜晚,一个无月之夜。
没有星辰,没有风声,只有黑雾自山谷尽头翻涌而来,裹挟着非人的嘶吼与垂死的哀鸣,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撕裂而出的诅咒,带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将整片夜空染成墨色。
一头来自地狱的恶魔撕裂了夜幕,踏足人间。
它形似巨狼,却生着一张扭曲的人脸,浑身覆盖着熔岩般的鳞甲,幽绿色的火焰在空洞的眼眶中跃动。它的獠牙滴落腐蚀性的毒涎,每一滴落地,都激起一阵刺鼻的白烟,地面焦黑龟裂,草木瞬间枯萎,血肉触之即化。
村庄在它的爪牙下化为炼狱,牲畜被撕碎,房屋在烈焰中坍塌,村民的惨叫划破夜空,如同断线的琴弦,一声接一声地断裂、归于沉寂。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目睹了一切。
他的父亲倒在门前,胸口已被利爪撕裂;母亲被拖入黑暗,只留下半截衣角挂在门框上;妹妹瑟缩在角落里,颤抖如风中残烛,眼中满是恐惧与泪水。
那一刻,少年没有退缩,亦未祈求神明的垂怜。
他只是站起身来,走向火光最盛之处。
他抓起父亲的猎矛,蘸上松脂点燃,独自迎向恶魔。
那是一场近乎绝望的战斗。
他未曾习得魔法,亦无铠甲护身,手中仅有一柄粗劣的猎矛,连刀刃都因年久失修而微微弯曲。
但他握紧了燃烧的怒火,以凡人之躯直面灾厄。
战斗持续至黎明。
那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他的左臂被毒涎蚀至白骨,右腿被利爪撕裂,鲜血浸透了焦土,然而,他终究以燃烧的矛尖贯穿了恶魔的眼眶,将其钉死在村口的古树上。
黎明时分,恶魔化作灰烬,而少年也因重伤昏迷不醒。
三天后,当他醒来时,村庄已从地狱般的炼狱中缓缓苏醒。
空气中仍弥漫着焦土与灰烬的气息,断壁残垣间飘散着未尽的烟尘。可阳光终于穿透了阴霾,洒落在废墟之上,仿佛在为这场劫难画上一个迟来的句号。
村民们围坐在他的床边,脸上写满敬畏与感激。
他们告诉他:
有一头银翼巨龙曾在村庄上空盘旋。
那是一只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它栖息于云端之巅,双翼展开能遮蔽日月,鳞片闪耀如星辰,目光所及之处风雪臣服。
那天黎明前,它降落在村庄中央,俯瞰着昏迷不醒的少年。
没有咆哮,也没有降落,它只是静静地悬停在半空,凝视着卡奥斯的身躯,如同审视一位被命运选中的继承者。
然后,它投下了一片龙鳞。
那是一枚闪耀着微光的鳞片,银白之中泛着淡淡的蓝辉,宛如晨曦初现时的第一缕光芒,它轻轻落在少年的胸口,随即化作一道流光,悄然融入他尚未愈合的伤口。
卡奥斯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溃烂的伤口迅速愈合,腐肉脱落,露出新生的肌肤;断裂的骨骼在体内重组,变得轻盈却坚韧,仿佛由星辰铸造而成;他的血液中流淌起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那是龙血的馈赠,让他能在最严酷的寒冬中赤足踏雪而不觉寒冷。
他的双眼变得更加锐利,能看穿浓雾与黑暗;他的耳朵捕捉到风中最细微的低语,甚至能听见地脉深处岩浆翻涌的声音。
而最为可怖的是,他觉醒了一种禁忌的权能——将万物归于灰烬。
他称之为——终焉。
自此,少年不再是凡人,而是受天地精灵认可、命运所眷的勇者。
在往后的岁月里,少年作为勇者,随同初代勇者阿尔特留斯、巨人王子阿加雷斯等诸多勇者一起对抗地狱入侵。
他们并肩作战,穿越燃烧的森林、跨越腐化的沼泽、深入深渊裂隙。
他也曾独自守卫一座城池七日七夜,城墙在他身后崩塌,敌人在他面前倒下,直到援军到来。
银翼巨龙——他的赐福主——偶尔会从云端降临,双翼遮天蔽日,龙啸震碎敌阵。
它欣赏这个少年,认可他的勇气与信念,甚至允许他骑乘在自己的背上,翱翔于苍穹之上,俯瞰大地与群山。
那时的少年,眼中仍燃烧着纯粹的信念之火。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那场名为“黑渊之战”的战役。
那是地狱之门在人间撕裂的一道伤口,是恶魔入侵的又一次试探,也是一切悲剧真正的开端。
一头名为玛尔加斯的恶魔领主突破了边境防线,它身披紫黑色鳞甲,双目中燃烧着腐朽的绿焰,宛如深渊化身。
它所经之处,生灵枯萎,大地腐化,空气里弥漫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场瘟疫,将希望吞噬殆尽。
卡奥斯与银翼巨龙追击它至黑渊裂谷——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传说直通地狱,连阳光都无法照入其中。
裂谷之上风声如哭,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战斗,在那一刻爆发。
战斗异常惨烈。
起初,玛尔加斯示敌以弱,佯装退却,引诱银翼巨龙深入裂谷。
巨龙俯冲而下,双翼掀起狂风,利爪划破黑暗,然而就在它即将抓住恶魔的瞬间,玛尔加斯猛然暴起。
它的身体如同蛇一般扭曲翻腾,尾部猛地甩出,重重砸在巨龙的左翼上。
咔嚓——
一声沉闷的骨骼断裂声响起,银翼巨龙发出震天怒吼,身形失控地坠向深渊。龙血洒落,染红了岩壁,也点燃了少年的愤怒。
少年被迫独自面对恶魔,他的剑刃斩断了玛尔加斯的三条手臂,却被它的尾刺贯穿腹部。
最后关头,少年抓住了机会——他扑向玛尔加斯,徒手撕开了它的胸膛,抓住了那颗跳动的恶魔核心。
“死吧!”他怒吼着,捏碎了核心。
紫黑色的能量如洪水般爆发。
少年本可以退开,但他没有——他知道,若不彻底湮灭核心,玛尔加斯仍会重生。
于是他死死按住破碎的核心,任由腐化能量灌入自己的伤口。
剧痛中,他看到了扭曲的景象:燃烧的村庄里,孩童在哭喊——那是他曾经拯救过的村庄;
银翼巨龙的鳞片被紫黑色能量侵蚀,从银白变为污浊的紫黑——那是他最重要的伙伴;
最后,他看到自己将剑刺入胸膛,脸上却浮现出扭曲的笑容——那是未来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