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面具上。
白无常的纸帽边缘滴下黑水,在青石砖上洇开蛛网般的裂纹。龙野的离卦火纹正烧穿第三道饕餮虚影,却在触及白无常衣摆时诡异地熄灭,仿佛那些火焰遇见了天生的克星。
“神嗣的血,不该用来烧杀同族。”白无常的声音从面具后渗出,像生锈的齿轮摩擦。苏乐乐突然捂住耳朵,腕间青鳞炸开刺目的光——她兽化的左掌正掐着白无常的咽喉,指缝间溢出的金色血液却在接触到对方皮肤时化作黑雾。
“放开他!”龙野的火纹劈向苏乐乐的腕关节。
青鳞护盾在接触的刹那亮起《诗经》残句,火纹撞碎成火星,溅在白无常的面具上,烧出“孰湖”二字的甲骨文。面具应声裂开,露出底下那双竖瞳——瞳孔里浮动着无数齿轮,每道齿牙都刻着被篡改的记忆碎片。
“你不是白无常。”龙野的指尖触到怀表的裂痕,齿轮转动声在太阳穴里炸开,“你是……”
“孰湖。”白无常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覆盖着细密鳞片的面容,鼻梁两侧生着弯曲的骨刺,“负责看守时间闭环的门扉,也负责……清理失败的神嗣。”
苏乐乐的嘶吼震落穹顶碎石。
她的兽化形态已蔓延至脖颈,青鳞间渗出的金色血液在地面汇成图腾,正是符文洞穴里烛龙残魂的契约纹路。龙野看见她瞳孔里的竖线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童年分糖炒栗子时的清澈——但那清澈很快被饕餮面具的阴影覆盖。
“苍母教的圣女,不过是议会的提线木偶。”孰湖的骨刺突然变长,刺穿苏乐乐的肩胛,“而你,龙野,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过是另一个实验体。”
记忆闪回如玻璃碴刺入脑海。
龙野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实验室里,玻璃罐中的苏乐乐后背生着半透明的羽翼,研究员在记录板上写下“神嗣07号,血脉融合度37%”。接着场景切换到父亲的葬礼,白无常的身影在送葬队伍里若隐若现,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齿轮的反光。
“你篡改了我们的记忆。”龙野的火纹暴涨,离卦的卦象在视网膜上燃烧,“三年前的猩红潮汐,根本不是意外!”
“正确。”孰湖的骨刺抽出时带出金色血线,那些血线在空中凝成怀表的形状,“观察者议会需要完美的神嗣来缝合时间裂痕,而苏乐乐……她的血脉里藏着烛龙的另一半魂魄。”
苏乐乐突然咬住骨刺。
青鳞在她齿间崩裂,溅出的金色血液却让孰湖的鳞片泛起红光。龙野看见孰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痛苦,那痛苦如此熟悉——像极了苏乐乐每次兽化时,努力维持理智的模样。
“你们以为在反抗命运?”孰湖的身体开始雾化,无数齿轮从雾气中涌出,“其实每一次回溯,每一次觉醒,都在按议会的剧本上演。包括你,龙野,你的焚天业火,不过是他们激活烛龙魂魄的钥匙。”
怀表在龙野口袋里疯狂转动。
齿轮的爆裂声盖过了苏乐乐的嘶吼,龙野看见自己的左臂正在鳞化,鳞片的纹路与孰湖后背的骨刺完全一致。远处传来图腾柱彻底崩塌的轰鸣,黑雾中浮现出十二祖巫的虚影,每道虚影的掌心都托着燃烧的契约。
“真相很残忍,对吗?”孰湖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身体化作万千齿轮,每一片都映着龙野和苏乐乐的不同结局,“神嗣计划的终极目标,是让烛龙在你们的血脉里重生,而代价……”
苏乐乐突然抱住龙野。
她的兽化形态正在消退,青鳞像潮水般退去,露出皮肤下细密的裂痕——那是石化的前兆。金色血液从她七窍渗出,在龙野胸口画出完整的烛龙纹,与他左臂的鳞甲形成镜像。
“代价是我们的意识会被烛龙吞噬。”苏乐乐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眼神清澈得像暴雨后的天空,“但有个办法……”
孰湖的最后一片齿轮嵌入龙野的掌心。
齿轮表面刻着甲骨文密文,翻译过来是:“唯有打破时间闭环,才能让被篡改的记忆归位。”龙野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怀表的齿轮不是用来回溯,而是用来记录被遗忘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