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庄的新灶燃起第三日,锅底沉了层猩红的渣。
那渣滓不似寻常的汤底残垢,倒像是凝固的血痂混着碾碎的朱砂,在沸腾的锅底结成薄薄一层。牛头举着鎏金漏勺在汤里搅动三圈,勺底忽然一沉——捞上来的不是肉渣,而是半片合欢木雕的姻缘牌。牌面\"司酒\"二字被凌厉的剑痕劈成两半,裂缝里却钻出嫩绿的新芽,芽尖上还挂着滴将落未落的露珠。
\"奇了怪了...\"马面凑近嗅了嗅,突然连打三个喷嚏,\"阿嚏!这辣味...分明是老酒鬼的眼珠子磨的粉!\"他鼻头瞬间涨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活像生吞了十斤辣椒。
我并指挑起那点红渣,指尖顿时灼出一串血泡。辣味如毒蛇般顺着血脉游走,眼前忽地天旋地转——
昆仑冰窟的寒风迎面扑来。
司酒仙君跪在万载寒冰上,单薄的白色里衣早被冻成透明,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他手中长生箸探入自己左眼,从血窟窿里夹出颗浑圆的朱砂泪。泪滴坠入冰碗的刹那,他空荡荡的眼眶里突然涌出银色的血,却在触及冰面前凝成霜花。
\"记住...\"他笑着将冰碗推给瑟瑟发抖的沧溟,右眼还流着血,\"这滋味...要辣得她掉泪...\"少年傀儡颤抖着捧过碗,碗中朱砂泪突然沸腾,映出我七百年前在诛仙台强颜欢笑的脸。
\"姑娘!锅沸了!\"
阿香的惊呼将我拽回现实。新灶上的铁锅正在剧烈震颤,锅沿七处北斗缺口\"嗤嗤\"喷出赤色蒸汽。那些蒸汽在半空交织缠绕,渐渐凝成司酒仙君的虚影。他今日未戴凤冠,披散的白发间缠着根褪色的红线,手中晃着的也不是酒壶,而是个扎纸匠新糊的调料盒——
盒盖掀开的刹那,整座孟婆庄弥漫起呛人的辛香。
盒中整整齐齐码着七十二格调料,每格都贴着我的生辰八字。最上层是碾碎的噬魂蛊壳,中层铺着忘川底挖出的怨气结晶,最下层...竟是司酒仙君鬓角的白发研磨成的粉!
\"师妹,尝尝为兄特制的...\"他指尖蘸着朱砂粉,在虚空中写下\"诛心辣\"三字。每写一笔,我腕间旧伤就灼痛一分,\"当年你掀翻炼丹炉时,就该料到有今日。\"
白藏的剑锋突然刺穿调料盒。
\"咔嚓——\"
盒中窜出九百根傀儡线,线头泛着幽蓝的蛊光,如毒蛇般扎入我的腕间旧伤——那是沧溟临消散前埋下的\"情蛊针\"!针眼处溢出银色的血,滴入锅中竟凝成冰晶,晶中冻着司酒仙君最后半句醉话:【辣不过三巡,痛不过...】
后半句被阿香的白发绞得粉碎。
她发间那朵并蒂花突然凋零,右瓣殷红如血的那半打着旋儿落入锅中。汤面顿时翻涌如沸,浮起无数记忆残片:
- 诛仙台雪夜,司酒仙君用我剪断的红线缠住噬魂蛊母虫,生生缝入自己心脉
- 往生客栈倾塌时,他把笑泪酿封入沧溟的傀儡心,少年眼角的朱砂痣正是泪滴所化
- 最骇人的是那滴朱砂泪入锅时,竟混着三界众生未了的痴念——那些痴念在汤底结成蛛网,每一根丝上都挂着个哭泣的亡魂
\"老疯子!\"我咬破舌尖引银血画符,血符触及锅沿的刹那,整口铁锅突然倒扣过来。滚烫的汤底泼向虚空,竟凝成张猩红的食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