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啊...\"一个瞎眼婆婆摸着他的手,\"李团长他们...能撤出来不?\"
铁蛋刚要回答,洞深处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是预定信号!
\"团长回来了!\"孩子欢呼着往前跑,差点被钟乳石绊倒。拐过一道弯,果然看见李云龙带着警卫连迎面走来。战士们个个满脸烟灰,但眼睛亮得吓人。
\"地道战法真他娘管用!\"张大彪拍着枪托大笑,\"小鬼子在迷魂阵里转悠半天,连咱们屁味都没闻着!\"
李云龙却没笑,他蹲下身平视铁蛋:\"粮长的东西呢?\"
孩子赶紧掏出布包。李云龙展开田亩册,在最后一页发现了用炭笔写的情报:日军在黄崖洞藏了批军火,守备只有半个小队,是为开春扫荡准备的。
\"老马是条汉子。\"李云龙轻轻合上册子,\"传令下去,休整一天,明晚端了黄崖洞!\"
溶洞深处的营地灯火通明。老乡们用带来的锅碗瓢盆搭起临时灶台,煮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菜粥。铁蛋帮着卫生员给伤员换药,小手灵巧地缠着绷带。李云龙查哨路过,听见孩子正给一个小战士讲故事,居然是白塔寺地宫之战,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
\"臭小子!\"他拎起铁蛋的耳朵,\"老子什么时候'一掌劈死三个鬼子'了?\"
孩子疼得龇牙咧嘴:\"二栓子哥疼得厉害...俺就想逗他笑笑...\"
李云龙松开手,从兜里摸出块冰糖塞给孩子:\"省着点吃。\"
夜深了,溶洞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李云龙独自坐在暗河边,就着一盏马灯研究地图。黄崖洞离这二十多里,是个天然形成的石窟,易守难攻。正发愁间,水面突然映出第二个人的倒影——是铁蛋。
\"团长,俺知道有条近道。\"孩子指着地图上没标注的山缝,\"去年跟爹采药走过,能省一半路程。\"
李云龙眯起眼睛:\"你爹呢?\"
\"让鬼子吊死在县城门楼上了。\"铁蛋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说是不交抗日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暗河的水声突然变得很响,像无数冤魂在呜咽。李云龙突然起身:\"走,带老子看看那条路。\"
山缝窄得仅容侧身而过,岩壁上结着冰凌,在火把照耀下像无数把倒悬的利剑。铁蛋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瘦小的身影在嶙峋怪石间灵活穿梭。
\"就这儿。\"孩子停在处稍宽的岩腔里,\"拐过去就能看见黄崖洞的后崖。\"
李云龙举着火把四下查看,突然在岩壁上发现些刻痕。拂去苔藓,露出幅简陋的壁画:几个拿长矛的小人围着个戴高帽的怪物。
\"爹说是老祖宗留下的。\"铁蛋仰头看着壁画,\"打倭寇的。\"
李云龙突然笑了。他揉了揉孩子冻红的耳朵:\"知道为啥能赢不?\"不等回答,自己接道,\"因为这片土地上,永远有人记得怎么反抗。\"
次日黄昏,特战队顶着风雪出发了。铁蛋作为向导走在最前,孩子裹着件缴获的日军大衣,活像只笨拙的小熊。李云龙亲自带队,二十响驳壳枪插在腰间,枪柄上缠着红布——这是牺牲的警卫员小陈留下的。
山缝比想象的更难走。有个战士失足滑落,幸亏被岩缝卡住才捡回条命。当队伍终于摸到黄崖洞后崖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
\"看。\"铁蛋指着崖壁上垂下的绳索,\"鬼子换岗用的。\"
李云龙调整望远镜——石窟前的平台上,两个哨兵正在抽烟。更远处亮着盏汽灯,隐约可见堆放的木箱。奇怪的是,守卫确实不多,而且都懒洋洋的。
\"不对劲...\"李云龙嘀咕。正犹豫间,耳机里突然传来杂音——是老赵改装的矿石收音机收到了日军通讯!
铁蛋手忙脚乱地调整频率,终于捕捉到断断续续的日语:\"诱饵...已就位...主力...黑云岭...\"
\"他娘的!\"李云龙一把拽下耳机,\"这是调虎离山!鬼子真正目标是咱们根据地!\"
队伍立刻掉头回援。铁蛋跑着跑着突然栽进雪窝——孩子的腿被岩缝划出道大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团长...别管俺...\"孩子咬着牙往起爬,\"根据地要紧...\"
李云龙二话不说背起铁蛋:\"搂紧了!\"他在齐膝深的雪地里狂奔,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出冰碴。身后,黄崖洞方向突然腾起火光,接着是闷雷般的爆炸声——王喜武按计划引爆了预设炸药,虽然那里只是个诱饵。
当队伍气喘吁吁地赶回黑云岭时,想象中的激战并未发生。溶洞入口静悄悄的,只有哨兵警惕的身影。
\"报告团长!\"哨兵敬礼,\"晋绥军楚团长派人送信,说日军绕道去打他们了!\"
李云龙愣了片刻,突然大笑。好个楚云飞!八成是发现日军动向,故意露出破绽引鬼子改道。他把铁蛋交给卫生员,转身望向晋绥军防区方向。月光下,远处的天际线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有人用蘸血的毛笔在夜空中划了一道。
\"集合队伍!\"李云龙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咱们去给楚团长拜个早年!\"
铁蛋挣扎着从担架上抬起头:\"团长...俺也...\"
\"老实躺着!\"李云龙把缴获的日军大衣盖在孩子身上,\"等打完这仗,老子教你认地图。\"
队伍消失在雪幕中,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铁蛋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突然觉得那件大衣兜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摸出来一看,是块被体温焐热的冰糖,包着张纸条:好好活着,替老子看看太平年月是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