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风裹着腐药味吹过来的时候,我数到药庐墙头第三块松动的青砖。沈砚之伸手想拦住我,我侧身躲开了。软剑挑开半掩着的木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满地陶罐里的褐色液体正 “汩汩” 地往中间的沟渠流,在月光下泛着磷火一样的幽光。
“小心机关!” 楚汐的提醒晚了一步。我脚下的青砖突然往下陷,数十支淬毒的箭矢 “嗖” 地飞过来。沈砚之挥剑舞出一片剑花,金属碰撞声里,我瞥见暗格里闪过一个人影。“分头找!” 林婉清的软剑缠住偷袭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间的茉莉簪子换成了淬毒的银针。
我撞开地下密室的石门,腐臭味差点把人熏晕过去。火把照亮满墙的羊皮卷,“噬魂散配方” 几个朱砂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木桶里泡着的药草在血水里翻滚,角落的铁架上,数十个贴着 “玉珏图” 标签的檀木盒整整齐齐摆着。我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盒面,母亲临死前紧紧攥着的半块玉珏,突然在怀里烫得厉害。
“苏姑娘好雅兴。” 李长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猛地抬头,看见他倚在通风口,折扇一下一下点着下巴,“可惜来得太晚了。” 机关启动的轰鸣声响起,地面突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沈砚之的惊呼声混着金属坠地声传来,我转身只看到他掉进黑暗里的瞬间,腰间玉佩反射出一道冷光。
“沈砚之!”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撞在石壁上,激起一片回音。楚汐撒出毒烟,却被突然灌进来的夜风吹散了。林婉清的软剑抵在张府管家脖子上,那人却突然露出疯狂的笑:“你们以为找到证据就能扳倒七皇子?看看这个!” 他扯开衣领,心口处的曼陀罗图案泛着诡异的红光,和七皇子的龙纹腰带交相辉映。
暗格里的密室突然亮起烛光。我冲进去,满桌的通敌名单被风吹得 “哗哗” 响。最上面 “萧御” 两个字用朱砂写的,墨迹都还没干。我伸手摸了摸纸张,冰凉的触感比不上心里的寒意。记忆一下子涌上来,父亲书房的卷宗、二十年前的灭门案、母亲的死、张百万的暴毙……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被七皇子这只蜘蛛攥在手心里。
“啪!” 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我看着渗血的掌心,碎片扎进肉里的疼反而让我清醒了些。楚汐蹲在角落,用银针挑起一撮药粉:“这不是普通的噬魂散,里面还混着噬心蛊的幼虫...”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通风口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
林婉清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都掐进我肉里了:“听!” 地底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还有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我顺着密道拼命跑,腐水浸透了鞋袜也没感觉。转过弯,火把照亮一个刑架,沈砚之被铁链吊在中间,玄色官服上的血都结成块了,可他的眼睛还是亮得吓人:“苏姑娘,看他身后!”
李长庚慢悠悠转过身,他身后的屏风缓缓升起来。七皇子萧御坐在虎皮椅上,月白色锦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他手里把玩着半块玉珏,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就像春天的太阳:“苏姑娘,别来无恙?” 他举起玉珏,和我怀里的碎片严丝合缝,“当年你母亲拼死保护的玉珏,最后还是到我手里了。”
我立刻抽出软剑,却被楚汐拦住了。她青灰色的眼睛剧烈地抖动着:“别动!他身上全是噬心蛊的黑雾...” 七皇子轻笑一声,一抬手,沈砚之突然痛苦地抽搐起来。铁链 “哗哗” 响,他嘴角流出黑血,却还是咬着牙瞪着萧御:“你... 不得好死!”
“杀了我?” 萧御站起身,龙纹靴子把地上的通敌名单碾得粉碎,“你们觉得这京城里,还有谁能和我作对?”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我脸上,“你爹没告诉过你?二十年前的灭门案,不过是我送给他的投名状 —— 而你,从出生起,就是这场棋局里最关键的弃子。”
林婉清的软剑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她摇晃着往后退,撞上了身后的药柜:“不可能... 我爹的死,难道也是...” 楚汐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手里的银针却在发抖:“当年济世堂灭门案,和现在的药庐...”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因为七皇子拍了拍手。
无数黑衣人从密道里冲出来,弯刀上幽蓝的寒光连成一片。沈砚之在剧痛中大喊:“快走!别管我!” 我握紧染血的软剑,却听见楚汐在我耳边小声说:“东南角有地道,带林姑娘先走... 我去救沈砚之。” 她的毒烟突然炸开,绿色雾气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刀剑碰撞声。
我拽着林婉清跌进地道的时候,听见七皇子最后那句话在头顶回荡:“记住,这京城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地道里的腐水漫过膝盖,我却感觉不到冷。怀里的玉珏碎片硌得肋骨生疼,母亲临终前说的 “别信任何人” 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原来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些藏在黑暗里,披着亲人外衣的坏人。
地道尽头的月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婉清突然转身,发间的银针闪着冷光:“苏瑶,我们不能就这么走!” 她眼神坚定得吓人,“沈砚之还在他们手里,云娘生死未卜,还有...” 她顿了一下,“我爹的仇,我一定要报。”
我望着京城方向翻涌的乌云,握紧了手中的半块玉珏。伤口的血滴在青砖上,洇出小小的花。七皇子说得没错,这京城的天确实要变了 —— 但他忘了,在乌云遮住太阳之前,总有人愿意做那道劈开黑暗的闪电。哪怕最后粉身碎骨,我也要把这场阴谋的真面目揭开,让真相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