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和迷茫如同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以及在这沉重之下,被责任点燃的、如同地火般奔涌的力量!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拨弄灶火的邋遢小道士。他是龙虎山伏龙道人的弟子,是手握天师剑的传承者,更是这阴阳秩序最后的守护者之一!
他轻轻放下大祭司的手,站起身,走到火堆旁。在老猎人平静的注视下,他拿起那个装着油脂的鹿皮囊,学着老猎人的样子,将散发着松脂和草药气息的油脂,小心地、均匀地涂抹在天师剑布满裂痕的剑身上。
油脂浸润着古老的青铜,渗入那些狰狞的伤口。剑身依旧黯淡,裂痕依旧存在,但握在手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润,少了几分死寂。仿佛这古老的剑魂,也感受到了持剑者重新燃起的不灭心火。
火光跳跃,映照着刘士虎坚毅的侧脸。他守护在任珊和大祭司遗体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风雪在洞外呼啸,长夜漫漫。但雪窝子里的火光,从未熄灭。
大祭司的死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刘士虎心中激起沉重回响,却也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守护者的重担沉甸甸地压在肩头,却让他因责任而愈发清醒坚韧。
他默默以道门之礼安葬了老人于雪窝子旁一处背风向阳的坡地,冰雪为冢,顽石作碑。老猎人默默递来一块风干的鹿肩胛骨,上面刻满了古老的萨满祈福符号。刘士虎郑重地将它放在坟前。
接下来的两天,是煎熬的等待。刘士虎日夜守在任珊身边,用老猎人提供的草药和雪水为她擦拭降温,将温热的药汁一点点喂入她口中。他一遍遍运转龙虎山基础心法,微薄的道炁在体内艰难流转,温养着受损的经脉,也试图去感应那柄沉寂的天师剑。每一次内视,都能“看”到剑身深处那道黯淡却始终未曾彻底熄灭的微光,如同风中的残烛,倔强地摇曳着。
老猎人如同雪原的幽灵,每日清晨踏雪而出,傍晚总能带回些冻硬的野物或珍贵的草药。他沉默寡言,却总在刘士虎精疲力竭时递上滚烫的肉汤或辛辣的烈酒。一次,刘士虎看到他蹲在洞口,对着茫茫雪原低声哼唱着一支苍凉古老的调子,曲调悠远,带着对山灵的敬畏和对生命的悲悯。刘士虎心中微动,隐约感觉这位老猎人,绝非寻常猎户。
第三天黄昏,当洞外风雪稍歇,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投下几道长长的金红色光柱时,地铺上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嘤咛。
“嗯…”
刘士虎猛地转头,只见任珊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她的眼神起初是空洞和迷茫的,仿佛从一个极其遥远而痛苦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当目光聚焦,看到守在身边的刘士虎和他手中那柄涂抹了油脂、裂纹依旧却少了些死气的天师剑时,一丝微弱的光芒在她眼底亮起。
“珊姑娘!”刘士虎声音有些发紧,连忙递过温在火边的热水。
任珊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热水,温热的液体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似乎唤醒了她沉睡的意识。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简陋的雪窝子,最终落在旁边空出的地铺位置——那里曾躺着大祭司。
刘士虎沉默地摇了摇头。
任珊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一层水雾弥漫开来,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有让泪水落下。她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虚弱得如同风中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