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章五郎刚推开书房的雕花槅扇,便见一抹玄色身影斜倚在博古架旁。案头新换的白烛将那人轮廓镀上暖光,眉眼间三分狡黠七分英气,正是弟弟章昌宗。少年晃着手中青瓷酒盏,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漾起涟漪:\"哥,今日入宫面圣,可探出什么门道?\"
章五郎反手闩上门,鎏金令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将白日里被封协律郎、获赐宫禁通行令的经过娓娓道来,话音未落,章昌宗已跳起身,酒盏重重砸在案上:\"妙极!有了这层身份,往后...\"少年眼中迸出兴奋的光,话尾却被兄长抬手截断。
\"就你嘴甜。\"章五郎低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令牌上的螭纹。昏黄烛火在他眼底晃动,映得神情愈发莫测。章六郎突然揽住兄长肩膀,故意压低声音:\"哥哥莫不是嫉妒我这巧嘴?不如比划比划,让你见识见识我新练的拳脚!\"说着作势便要往庭院去。
少年刚跨出门槛,后颈突然传来刺骨的痛意。章六郎踉跄着向前扑去,在失去意识前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他挣扎着回头,只见兄长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击出的姿势,月光将那道身影切割得冷硬如铁:\"哥哥...你不讲武德!\"
\"能胜,就行。\"章五郎弯腰接住瘫软的身躯,语气平静得可怕。夜风卷着窗外的槐叶扑进屋内,他望着弟弟苍白的脸,想起白日里上官婉儿若有似无的试探。怀中少年的呼吸渐渐绵长,而他攥紧腰间令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有些秘密,终究只能一个人背负。
次日辰时三刻,鎏金云纹宫灯尚未熄灭,章五郎怀抱焦尾琴立在贞观殿丹墀下。晨雾裹着太液池的水汽漫过石阶,沾湿了他新换的绯色官袍。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蟠龙藻井间,他瞥见御案后武曌指尖轻叩紫檀扶手,这才恭谨退下。
转身时,余光扫见上官婉儿倚着朱红廊柱,茜色披帛垂落如血。女官腕间的鎏金缠枝镯随着动作轻响,似笑非笑的目光穿透晨雾:\"章郎君的《幽兰》倒是弹得比昨日更见火候。\"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划过廊下悬挂的冰裂纹瓷瓶,\"掖庭秘阁第三排书架,或许有你想听的前朝轶事。\"
章五郎喉头微动,躬身时瞥见对方裙裾下露出半截玄色绦带——正是昨日弟弟束发所用。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多谢上官大人指点。\"转身时,身后传来清脆的银铃声,不知是女官的佩饰,还是某种隐晦的警告。
穿过九曲回廊,藏书阁飞檐上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章五郎推开雕花木门,陈年书卷的气息裹挟着樟木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