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废!皇帝(2 / 2)

嗣圣元年二月初六,本该闭门休朝的双日,洛阳宫却被晨雾裹着透出肃杀之气。朱雀门前的铜钲刚敲过五下,文武百官便踩着未散的夜露踏入宫门,靴声在空荡的甬道里显得格外仓促——往常逢双不朝的惯例被打破,本就令众人惴惴,更遑论引路的羽林军个个按剑而立,甲胄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李显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御案边缘的蟠龙纹,望着丹墀下空出的裴炎、刘炜之的站位,心口突突直跳。殿外忽然传来靴甲碰撞的脆响,如重锤砸在他心上——裴炎携刘炜之阔步而入,身后跟着金吾卫大将军程务挺、羽林将军张虔勖,甲士们列阵殿门,槊尖斜指地面,在青砖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太后有旨——”裴炎展开明黄诏书的刹那,殿内空气骤然凝固。他抬眼望向龙椅上脸色发白的李显,目光里既有老臣的失望,又带着对时局的冷凝,“皇帝李显继位以来,不循法度,妄言‘以天下送外戚’,背先帝托孤之重,失万民仰戴之心。即日起,废为庐陵王,即刻迁出皇宫!”

话音未落,两名羽林卫已踏阶而上,铁臂如钳扣住李显的手肘。他惊得猛然起身,龙袍下摆扫翻了案上的玉圭,“当啷”落地的脆响里,他望向殿角垂落的珠帘,那里隐约映着武曌端坐在凤座上的身影:“我、我何罪之有?麒麟侯——麒麟侯何在?救朕!”

珠帘后传来衣料窸窣声,武曌的声音裹挟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漫出来:“麒麟侯受先帝遗命保社稷安稳,岂会助你胡闹?你欲将李唐江山私相授受,便是最大的罪!”

李显如遭雷击,方才还挣扎的身子瞬间瘫软。他望着裴炎手中那道诏书,忽然想起登基那日母亲在含元殿说过的话——“天子之位,重若千钧,莫因私念轻贱”。此刻羽林卫的甲胄蹭过他的衣角,晨光透过殿窗斜斜切在他面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却终究没越过母亲端坐在珠帘后的那道剪影。

百官屏息望着这一幕:曾被高宗捧上储位的皇子,登基不过三十余日,此刻竟被甲士架着踉跄下台,冠冕歪落在地,珠串散了满地。

前园殿的铜钟忽然响起,惊飞了檐角的栖鸟,钟声里裴炎将诏书恭奉给武曌,殿外羽林军的队列齐齐收槊,金属碰撞声中,一个时代的帷幕正悄然落下,而属于武曌的传奇,却在这晨雾未散的朝会里,掀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