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小儿,可识得本将?”薛仁贵的声音如洪钟震响荒原,银枪猛然扬起,枪头红缨翻飞间,竟带出当年白袍破阵的气势,“某乃右领军卫将军薛仁贵,曾于安市城斩将夺旗,于辽东踏碎突厥王庭——你道我已死?今日便让你看看,老将之血,仍能染透边疆!”
阿史德元真瞳孔骤缩。他怎会忘记,二十年前在辽东,那身白袍银枪如鬼神般突入阵中,亲手斩下他兄长头颅的身影?此刻眼前人虽须发皆白,铠甲上的“薛”字纹却清晰如昨,尤其是额间那道斜长的伤疤——正是当年他兄长挥刀留下的印记。“真……真是薛老将军……”他喉间发紧,马鞭从掌心滑落,砸在沙地上溅起细尘。身旁亲卫见状,纷纷下马伏地,额头触地时,荒原的风卷着他们的低语掠过:“是白袍将军……是那个让突厥孩童夜不敢啼的人……”
突厥军阵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惶私语,如秋风吹过败草。薛仁贵见状,趁机拨转马头,面向身后唐军高声道:“儿郎们!当年咱们在辽东如何杀贼?今日便让这些突厥人再尝尝大唐刀锋的滋味——随本将冲锋,踏平敌营!”银枪落下时,“杀”字喊声如雷霆炸响,前排陌刀手齐齐踏前,刀刃在阳光下连成雪白的墙,逼得突厥战马连连后退。
阿史德元真此刻早已没了战意,见唐军如潮水般压来,慌忙喝令撤退。可突厥士兵见主将失色,军心早溃,马蹄踏碎自己的营帐,兵器丢得满地都是。张起灵率领的玄甲军恰在此时从侧翼杀出,麒麟旗卷着沙砾掠过突厥退军之路,玄甲铁卫的陌刀砍断缰绳、劈碎盾牌,将退路堵得水泄不通。薛仁贵纵马直追,银枪挑落敌军帅旗,白发在血光中翻飞,竟比当年更添几分狠厉——原来岁月从不曾磨去他的锋芒,只是让这把历经百战的刀,多了几分沉淀的凛冽。
此战从正午杀至黄昏,荒原上尸横遍野,突厥军旗甲狼藉。唐军斩首万余级,俘获两万余人,缴获的牛马羊群漫过地平线,如黑色的云。当阿史德元真被亲兵护着逃入阴山时,回望云州方向,只见薛仁贵的白袍染着血迹,却依旧在军阵中往来巡视,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丰碑。而唐军士卒们传唱的歌谣,已随着夜风飘向塞北:“白袍老将今犹在。
永淳元年十月的塞北已落初雪,阴山脚下的突厥老巢燃着冲天大火,浓烟裹着雪花掠过荒原,将张起灵玄甲上的麒麟纹映得忽明忽暗。他勒住战马回望,身后三千亲卫军正如铁流般清扫残敌,刀刃上的血珠混着碎雪坠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洇开暗红的花——自薛仁贵那句“交给你了,起灵兄弟”后,他率部追亡逐北三日三夜,终于在今夜踏平了东突厥最后的巢穴。
薛仁贵站在稍远处的高岗上,银枪插在雪地里,白发被北风扯得飘起。他望着张起灵在火光照耀下的身影,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辽东战场上那个戴着麒麟面具的少年,那时他总说“末将唯薛帅马首是瞻”,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率玄甲军如雷霆般扫平敌巢。老将抬手拂去铠甲上的雪花,唇角勾起笑意——这一战,终究是让大唐的刀锋,在突厥人心脏上刻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