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婚(1 / 2)

永隆二年·长安夏夜

暑气未消的夜风裹着槐花香掠过太平坊,却被漫天火炬烧得发烫。张起灵立在侯府朱漆门前,望着眼前蜿蜒如火龙的婚队——琉璃车盖在火光下流转七彩,百匹披红挂彩的骏马踏过青石板,蹄声混着丝竹鼓吹,将夜空震得发亮。最前头的火炬阵足有两丈高,槐树枝叶被烤得“滋滋”作响,焦香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竟比辽东战场的硝烟更盛。

“这般阵仗,倒像是把半个长安的灯火都搬上了街。”他指尖敲了敲腰间的刀,面具下的唇角泛起淡淡笑意——想起半月前太平公主在丹凤殿叉腰说“婚车要照亮每一片瓦当”,此刻倒真应了这话。身后忽然传来咳咳声,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便知是袁天罡来了。

“徒儿在这儿叹什么气?莫不是怕日后太平坊的热闹,扰了你的卦象清静?”袁天罡的声音裹着几分戏谑,紫薇剑鞘戳了戳他后背,“当年你在辽东顶着箭雨算方位时,可没见这般瞻前顾后。”张起灵转身作揖,见师父银发在火光下泛着柔光,袖中还攥着半卷《五行相书》——正是当年亲授他风水术的那本旧物。

“师父说笑了。”他望着远处被火炬映红的天空,忽然想起李治宣他进宫时说的“太平这丫头,就爱闹些大动静”,“只是这‘燎炬枯槐’的架势,怕是连槐树精都要躲三千里。”袁天罡忽然笑了,指尖翻开书页,露出页角他当年画的八卦批注:“枯槐虽焦,却留得根脉——就像你这麒麟侯府,夹在太平坊的热闹里,反倒成了‘闹中取静’的卦眼。”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小厮的笑闹声:“侯爷!陛下让人传话,说等公主成婚后,定要你进宫陪他喝三坛西域葡萄酒!”张起灵闻言一滞,面具下的耳尖微微发烫——李治总爱拿他不胜酒力打趣,偏生太平公主还跟着凑趣,前日竟往侯府送了十坛“醉流霞”,说是“提前备着贺喜”。

袁天罡见状,紫薇剑挂在身上,转身便往巷口走:“别愣着了,跟我去洛阳。”“去洛阳?”张起灵挑眉跟上,靴底碾过被火炬烤热的青砖,“师父莫不是又算到了什么?”袁天罡忽然停步,指着夜空中的北斗星,衣角被风吹得扬起:“李兄托我带话,说你小子总躲着喝酒,不如去洛阳替他瞧瞧含嘉仓的风水——顺便躲躲太平坊的‘热闹’,省得被那丫头抓去当‘婚车监工’。”

两人并肩走过街角,火炬的光在他们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张起灵望着袁天罡手中晃动的卦铃,忽然想起多年前在终南山学艺时,师父教他“卦象随人心而动”——此刻长安的火光照亮夜空,看似“无家之命”的他,却在这烟火喧嚣里,得了个被众人惦记的“家”。

“师父,那洛阳的含嘉仓……”他刚开口,便被远处太平公主的笑声打断——隔着重重人群,隐约听见她在说“麒麟侯怎么没来?莫不是躲在府里算卦?”袁天罡闻言轻笑,手中的紫薇剑敲了敲路边焦黑的槐树:“洛阳的事不急,先替为师想想,等见到李兄,该怎么替你推脱那三坛酒?”

夜风裹着更漏声掠过,张起灵望着前方渐暗的巷陌,忽然发现袖中的开元通宝不知何时掉了——弯腰捡起时,却见钱面正映着洛阳方向的星子,竟比卦象里的“无家”二字,多了份随遇而安的暖意。原来这天下之大,无论是长安的槐花海,还是洛阳的仓廪雪,只要有师父的竹杖声、陛下的酒坛子,便处处可成“归处”。

火炬仍在燃烧,将“太平坊”的匾额照得透亮。张起灵跟着袁天罡的步伐走出坊门,靴底踏碎一片飘落的槐叶——身后是盛唐的繁华盛景,前方是洛阳的星河长街,而他掌心的铜钱,正悄悄将“无家之命”,酿成了“四海为家”的自在。

十月,长安大明宫内的宣政殿上,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青石板砖上,鎏金香炉中飘起袅袅轻烟。身着赭黄色团龙纹常服的李治端坐在龙椅之上,手持镶玉册书,目光沉稳地望向殿下——今日,正是册立新罗王的重要时刻。

新罗使者身着深色襕衫,头戴进贤冠,恭敬地跪在丹墀之下,双手高举表文,言辞间满是对大唐的尊崇:“新罗国小力微,幸得天朝上国庇佑,今王金法敏退位,次子金政明承继大统,恳请天恩册立,以安邦民。”殿中鸿胪寺官员接过表文,转呈天子御览。李治颔首,指尖轻抚册书卷轴上的云纹刺绣——这册书以黄绢为底,朱笔书写着“维大唐某年十月,皇帝若曰:咨尔新罗王子金政明……”等文句,每一字皆彰显着大唐对藩属的典章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