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见状,忙抓住时机遣使请罪,言辞谦卑,承诺永守藩臣之礼,岁岁朝贡。唐朝虽心有不甘,但考虑到双线作战的困境,最终选择接受请罪——下诏恢复新罗藩属地位,双方罢兵言和。
上阳宫迎风殿内,鎏金铜鹤香炉中腾起袅袅青雾,将案头堆积的奏疏染得半明半暗。李治斜倚在蟠龙漆榻上,眼尾的细纹因闭目而微微堆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枕边缘——那是武后亲手选的蓝田玉,触手生凉,却暖不化他眉心间的郁结。
弘儿的薨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他心中最清晰的那幅蓝图。太子监国时的勤勉还历历在目,朝堂上初露锋芒的稳重,曾让他确信自己选中了最合适的继承人。可如今,空荡荡的东宫偏殿再听不到那声恭谨的“父皇”,案头未批完的《贞观政要》笺注还留着未干的墨痕,恍若昨日。
“陛下,李贤殿下送来了新抄的《后汉书》。”宦官的轻声禀告惊起檐角铜铃,叮咚声里,李治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贤儿的才学毋庸置疑,饱读经史,文辞斐然,监国时处理漕运弊政亦有章法,那身明黄朝服穿在身上,倒真有几分储君气象。
他抬眼望向殿外,风过处,檐下悬挂的朱红纱灯轻轻摇晃,将殿内青砖映得斑驳如血。弘儿的病弱、贤儿的英挺,交替在眼前闪过,喉头忽然泛起一丝苦涩——帝王家的传承,从来不止是父子亲情,更是江山社稷的重负。武后的目光近来愈发锐利,朝堂上的暗流也从未止息,贤儿能否担起这万里河山?
指尖重重按在案上的《立储诏》草稿上,纸页发出细碎的褶皱声。李治忽然想起自己初登基时,父皇李世民眼中的期许,如今轮到自己审视儿子,才惊觉这“继承大统”四字,竟藏着多少人前看不见的殚精竭虑。罢了,贤儿既已展现出治国之资,便该信他——如父皇当年信自己一般。
“传旨,着李贤明日随驾听政。”话音落下时,香炉中又一团香灰簌簌坠落,散在青玉砚台上,像极了弘儿去世那日,他在灵前落下的那滴泪。但帝王的目光终究要望向远方,迎风殿的风掀起明黄帷帐,他望着帐外渐沉的暮色,心中默默道:“弘儿啊,你弟弟既承了你的位,便该替你走完这未竟的路……”
殿外,暮鸦归巢的啼声隐约传来,与殿内烛花爆响的“噼啪”声交织,为这场藏在帝王心底的喟叹,添了几分沉沉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