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弘的不满(2 / 2)

鲛绡纱帐在穿堂风里轻轻扬起,李治斜倚在沉香木榻上,指间捏着一卷《贞观政要》,目力却渐渐凝在案头那叠素白信笺上——绢帛边缘还带着长安驿卒奔波的风尘,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皇室宗亲的惶惶请托与隐隐威胁。

“陛下,长安送来的信,该如何处置?”武后执一盏温好的参茶步进殿来,金镶玉步摇随步伐轻晃,鬓边斜插的白牡丹在烛火下透着温润光泽。她指尖掠过信笺边缘,抬眸望向榻上的李治,见他眉间凝着淡淡不耐,便知心中已有定夺。

李治将书卷往枕边一放,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以为是朕的叔叔、堂兄,便敢在长安地界胡作非为?前几日弘儿报来,他们竟借着关中旱灾囤粮抬价,百姓怨声载道——这不是打朕的脸,是在挖大唐的根基!”话音未落,指尖已将最上面一封书信捏出褶皱,烛火映得他眼底泛起冷意,“莫说只是书信,便是当面来闹,朕也不惯着。全烧了!告诉长安那边,此后监国事务,一切听太子决断,无需再往洛阳递这类闲信。”

武后唇角微扬,指尖轻挥,殿外宫女便低头捧起那叠书信退下。烛芯“噼啪”爆响一声,映得她凤目含波:“陛下对太子倒是放心。”“弘儿仁厚却不软弱,处事有章法。”李治望着帐顶暗纹,语气渐缓,“朕让他在太极宫听政,便是要让宗室与朝臣知道,储君之权,便是朕之权。”

见他神色稍霁,武后转而轻提另一事:“对了,臣妾前日与工部议了议龙门石窟奉先寺的修缮——想在寺内塑一尊卢舍那大佛,以祈国泰民安。所需钱财,便从臣妾的脂粉钱里出,不劳国库操心。”说着,袖中取出一卷画样,展开来但见那佛像线条流畅,面容慈悲中带着威严,衣袂纹路似有微风拂动。

李治扫了眼画样,见她眸中带着几分期待,不禁笑出声来:“你啊,总爱琢磨这些。既是用你的私财,又能为百姓祈福,随你去办便是。只是——”他指节敲了敲画样上大佛的面容,“这佛像的眉眼,倒与你有几分相像?”

武后掩唇轻笑,指尖拂过画样边缘:“陛下谬赞了。不过是想着,佛面即人心,若能塑得慈和端方,也好让百姓知道,帝王后妃心中装着的,是万家灯火。”说着,命人将画样收好,又亲手替李治拢了拢锦被,“陛下且歇着,臣妾这就去传旨,让工部即刻筹备。”

殿外夜色渐深,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纱帐上,交叠处透着几分默契。那叠曾让宗室惴惴的书信,此刻已在偏殿的铜炉中化作飞灰,随晚风散入洛阳城的夜色——正如李治指尖挥散的不是几张薄纸,而是对宗室越矩的无声警告;而武后眸中流转的,既有对佛事的用心,亦有对这后宫与朝堂分寸的深谙。

这一晚的紫微宫贞观殿,看似只谈了两件琐事,却在不动声色间定了两端——一头是帝王对储君的信任与立威,一头是皇后对权势与人心的细细拿捏。烛芯再爆响时,新的灯油被添入盏中,暖光漫过殿内“贞观”二字的匾额,恍惚间竟似映着盛唐气象的一角,在这对帝后夫妻的言谈间,悄然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