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非川之战(2)(2 / 2)

战鼓声混着流沙的呜咽,在大非川上空回荡。郭待封蜷缩在断墙后,看着眼前因不良人介入而逆转的战局,忽然想起父亲当年失龟兹时的懊悔——原来有些教训,总要亲眼看见“暗处的星”如何照亮败局,才懂得“谨慎”二字,从来不是怯懦,而是对十万将士性命的敬畏,对家国山河的郑重。

论钦陵的鎏金头盔在火光中泛着暗红,指尖捏着的唐军断箭“咔嚓”折成两截——眼前唐军阵营里,不良人布下的流沙陷阱仍在吞噬吐蕃战马,薛纳的玄甲军却已从东侧杀出,阵型严整得竟不似刚经历伏击的残兵。更让他心惊的,是远处地平线上腾起的尘雾——那是薛仁贵率主力回援的信号,马蹄踏碎的不仅是沙砾,更是他原本志在必得的必胜之心。

“将军!唐军主力已过青石峡!”斥候的呐喊被夜风吹得零散,论钦陵望向那片遮天蔽日的尘雾,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永远不要低估唐军里那些藏在暗处的‘棋子’。”此刻看着沙地上遍布的唐军旗帜残片,才惊觉自己竟中了“声东击西”之计——薛纳的三千人马不过是诱饵,真正的杀招,是薛仁贵亲率的主力铁骑。

“可恶!”他的佩刀狠狠劈在身旁的胡杨桩上,木屑混着沙粒飞溅,“传我将令:前军变后军,速速向乌海方向撤退!烧毁沿途辎重,勿留唐军补给!”战马嘶鸣声中,吐蕃军如退潮的黑浪,迅速向草原深处收缩,唯有燃烧的粮草车在沙地上留下蜿蜒的火痕,像一条正在死去的赤练蛇。

薛纳勒住马,看着吐蕃军潮水般退去,横刀上的血珠滴落在沙地上,很快被细沙吸干。身旁的不良人斗笠微动,沙哑着嗓子道:“将军,吐蕃人退得果断,怕是留了断后骑兵。”他却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遍野的唐军尸体——那些穿着锦袍残片的,正是郭待封的部下。

“收兵。”他翻身下马,蹲下身捡起半块染血的玉带銙——那是郭待封常戴的饰物,边角还刻着“孝恪”二字,此刻却沾满了沙土与血迹。“派人寻找郭副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话音未落,忽闻左侧断墙后传来呻吟声,几个浑身是伤的唐军士卒扶着一位狼狈不堪的将领踉跄走出——锦袍撕裂处,露出里面染血的锁子甲,正是郭待封。

“薛、薛贤侄……”郭待封的声音带着哽咽,膝盖一软跪倒在沙地上,玉带上的饕餮纹已被扯掉一半,“某家……某家轻敌了……”他抬头望着薛纳身后的不良人,忽然想起出征前薛仁贵说的“小心无大错”,此刻沙砾打在脸上,竟比吐蕃人的马鞭更疼。

薛纳伸手搀起他,触到他袖中半卷揉皱的战报——那是郭待封离营前收到的“吐蕃小股部队”假情报,边角还留着他急躁的朱批。“先回营吧,”他叹了口气,望向渐渐熄灭的火光,“将军该庆幸,这次有不良人相助,有父亲率主力回援……但下次,未必会有这样的‘后手’。”

不良人在旁沉默片刻,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枚刻着“麟”字的青铜令牌——正是薛仁贵交给薛纳的信物,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天暗星有令:此战虽挫吐蕃锋芒,却未全复辎重之失,望将军切记——‘骄兵必败’四字,从来不是空谈。”

夜风掀起薛纳的披风,他望着远处薛仁贵的帅旗在风中招展,忽然想起那位戴麒麟面具的张起灵曾说:“战争的胜负手,从来不在兵力多寡,而在对‘慎’字的敬畏。”此刻沙地上的血迹渐渐被夜露浸透,郭待封望着自己残破的锦袍,终于懂得——所谓“名将之后”的荣耀,从来不是轻敌的资本,而是背负十万将士性命的重责。

吐蕃军的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草原深处,大非川的夜空升起一轮残月。薛纳命人收拾残兵,将郭待封扶上战马,路过那具被流沙吞噬的吐蕃战马时,忽然听见不良人低声道:“论钦陵退得快,不过是暂避锋芒。但唐军此战……也该记住,‘内部的裂痕’,比外敌的刀刃更难防。”

他握紧腰间横刀,看着月光下的唐军残阵——有人在包扎伤口,有人在收拾散落的粮草,还有人在为死去的战友插上木牌。远处薛仁贵的帅帐已亮起灯火,那簇跳动的烛光,像一颗在夜空中坚守的星,照亮这片因轻敌而蒙尘的荒原,也照亮了“谨慎”二字,在战火中永远不该熄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