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雾还未散尽,宣德门外已是人潮涌动。
忠烈塔的最后一层铁板正在合拢,十二名赤膊工匠喊着号子,将刻满姓名的精铁铭文缓缓吊装到位。铁板边缘的榫卯严丝合缝地嵌入花岗岩凹槽,发出沉闷的\"咔嗒\"声。林妙站在脚手架上,指尖抚过新安装的铁板,冰冷的金属上,\"凉州戍卒赵二狗\"几个字在朝阳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再校对一遍。\"她朝下方喊道。
十余名翰林学士捧着名册,逐字核对着塔身上的三千七百个名字。老学士周延儒的紫毫笔突然一顿,在\"周明\"二字上洇开一团墨迹——他那投笔从戎的幼子,如今只剩这一行刻痕。老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残破的玉佩,轻轻嵌在名字旁的凹槽里。这是周家的传家宝,本该在儿子成婚时赠予新妇。
塔下突然传来骚动。一队玄鳞卫押着十几辆囚车驶来,车内关着的正是前日企图破坏塔基的西夏细作。百姓们顿时红了眼,烂菜叶和土块雨点般砸向囚车。卖炊饼的王老汉挤到最前面,将半块硬如石头的炊饼狠狠掷在一个细作脸上:\"畜生!连死人都不让安生!\"
囚车行至塔前,萧夜按刀而立:\"陛下有令,今日以贼酋鲜血,祭我大宋英灵!\"
刀光闪过,十二颗人头滚落在塔基旁新挖的土坑里。这坑是特意留的——赵桓说过,要让这些贼子永世跪在忠烈塔前赎罪。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赵桓不知何时已登上高台,玄色龙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没有说话,只是亲手点燃了塔顶的长明灯。灯油是用阵亡将士随身携带的火石与苏瑶调制的药液混合而成,火焰呈现出罕见的青金色,在风中纹丝不动。
\"此灯不灭,英魂不散。\"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男孩突然挤出,踮着脚将一串早已融化的糖葫芦挂在最低处的铁碑上。\"爹...\"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被淹没在突然爆发的哭喊中——那是三百二十个阵亡将士的家眷,此刻正互相搀扶着跪倒在塔前。